轿子抬起来,纸人迈着僵硬的步子走出院子,随嫁纸人跟在后面,纸箱摇晃,发出“吱吱”的响声。
张世杰坐在里面,低声哭喊:“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他双手抓着轿帘,指甲抠进纸里,撕出一道道裂痕。
轿子走着走着,地面一震,黑水从泥土里渗出来,腥臭刺鼻,像活了一样漫上轿子。
红漆瞬间脱落,像血被洗掉,轿子摇晃着变形,露出一片惨白的纸棺。
棺盖“吱吱”作响,黑气从缝隙冒出,像无数只手在里面扒拉。
随嫁纸人被黑水一冲,红漆褪尽,露出惨白的纸身,僵硬地歪着头,眼窝里的红漆像血泪淌下来,滴在棺材上,发出“嗒嗒”的响声。
张世杰瞪大眼睛,瞳孔缩成针尖:“棺材?!”
黑水漫到他腰间,好像有水草还是什么拽住了他的腿,冰冷刺骨,腥臭味钻进鼻子里,他胃里一阵翻涌,差点吐出来。
李小满贴在他耳边:“张郎,咱们在棺材里永不分开。”
她的手指掐进他肩膀,血顺着嫁衣淌下来,滴进黑水里。
张世杰吓得魂飞魄散,挣扎着想跳出去,可黑水缠着他,他使劲拍打棺盖,手掌拍得通红:“救命!放我出去!我不要成亲!”
他脑子里一片空白。
纸棺摇晃得更厉害,棺盖缝隙里伸出一只苍白的手,指甲泛着青紫,死死扣住他胳膊。
江边,李月娘的红事队伍也已经出发。
唢呐锣鼓震天响,红轿摇摇晃晃,轿帘上贴着大大的“喜”字,周围全是披红挂彩的村民。
归施琅带着李若彤走在队伍旁,李若彤手抖得不行,还是勉强拿稳唢呐。
归施琅开口:“你吹起来,不要掉链子。”
李若彤颤颤巍巍地举起唢呐,深吸一口气。
音调尖锐有力,混在锣鼓里,震得江面水波荡漾。
她咬着牙,边吹边抖,声音断续却响亮,硬生生添了几分热闹。
红队路线正对李小满的纸棺,黑水翻涌,阴气森森。
左玉站在江边,脸上多了几分喜色:“红白撞煞,成了。”
民间传说,红喜白丧相冲,阴阳失调招灾。
若红事压不住白事,鬼魂作祟;若红事胜出,喜气冲散阴气。
李月娘的红事气场明显强盛,唢呐声倒莫名化成实质刺破黑雾,锣鼓震得地面嗡嗡响。
黑水猛地一缩,卷着纸棺往江中心退去。
李小满尖叫:“我的婚礼!”
白纱乱舞,想稳住棺材,可那纸棺已经被喜气冲得摇摇欲坠。
张世杰趁乱滚出来,一头栽进江里,扑腾着。
黑水卷着他腿,他呛了好几口,腥臭味灌进嘴里,胃里翻江倒海。
江面上,塞壬女妖从水里冒出来,长发飘荡,眼神贪婪地盯着张世杰。
她张开嘴,歌声低低响起,想迷惑他。
还未开口。
黑水便卷向她,试图缠住她腿。
李小满冷笑一声,白纱一甩,直扑过去。
鬼怪和鬼怪也是有区别的,像塞壬女妖这般的,纯粹靠歌声惑人,身体却脆弱得像纸,李小满一爪子下去,便抓得她手臂血肉模糊,血水混着江水淌下来。
“我的张郎,你抢不走!”
李小满尖叫着,手指扣进塞壬女妖肩膀,黑气从她身上涌出,像毒蛇缠上去。
塞壬女妖惨叫一声,反手抓向李小满,爪子挠在她脸上。
可她纤弱的身子根本扛不住,李小满白纱卷住她脖子,狠狠一勒,歌声变成嘶哑的喘息,胸口被撕开,血肉翻卷,软软沉进水底。
李小满也好不到哪去,脸被抓烂,黑气从眼窝淌出来,像血泪。
她转头看向张世杰,嘶声道:“张郎……”
话没说完,江面掀起滔天大浪,黑水卷着她和纸棺一起沉了下去。
张世杰被浪头拍得晕头转向,呛了好几口水,意识模糊间,他隐约看到远处李月娘的红轿在阳光下闪着光,随即眼前一黑,消失在江面。
七中监控室,屏幕上的画面定格在左玉等人身上。
刘子安盯着屏幕:“他们居然这么快赢了?”
石峰皱眉:“司长,这帮学生……”
刘子安开怀大笑:“现在的小朋友很厉害啊。”
就在这时,门被推开,一个身影匆匆走进来,是个年轻的工作人员。
他低声道:“司长,时间到了。正午已到,鬼气突然下降得厉害,比预计的快得多。”
刘子安皱眉:“下降了?”
工作人员点头:“对。测怨仪显示,鬼域的鬼气急速减弱,可能是他们压制了鬼气。要不现在进去,能把人带出来。”
刘子安开口:“压制了鬼域,鬼气下降……这帮学生。”
他顿了顿,“好好好,准备进去,把他们带回来。”
村口,浪头退去,江面平静下来,天边露出一线金色的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
正午的阳光刺破了厚重的雾霭,斜斜地落在江面上。
水面泛起粼粼的光,腥臭味被风吹散了几分。
左玉站在那儿,抬头看。
“这鬼地方,总算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