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楚湛来给陈清影开了门,脸色奇差无比,昏黑的眼睛睨着她,问:“谁让你来的?”
“一个女仆,我不知道名字。”
楚湛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陈清影跟芙舟像第一次见面那样,站在门帘下,窗户边谈话。
而楚湛就坐在不远处的榻榻米上盯着芙舟。
窗外银装素裹,雪很厚了,那些小雪花还孜孜不倦飘着。
陈清影冲芙舟笑道:“半天了雪还下个不停,夜里肯定又很冷,三床被子怕是都不够。”
芙舟听着,没出声,窗外的白雪照映在他脸上,显得苍凉。
陈清影望向窗外的雪景,感叹道:“时间过得真快啊。”
芙舟的眼皮跳了一下。
接着陈清影便问候起他来:“初次见你就觉得你气质很特别,你是哪个孤儿院的?”
“春意。”芙舟说。
“啊。”陈清影抱歉笑笑,“我倒是不知道。”
“不过冬天过去了,春天必然就来了。”陈清影又看向了窗外。
楚湛起先没有怀疑他们,还觉得跟陈清影谈天过后的芙舟,不那么凄凉了。
到了晚上,他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不自然,扳过芙舟的脸问:“他们说你很像巫师,你就要跟他们走是不是?”
“我不是在这里吗?”芙舟面目安静,“我不是在你眼前吗?想对我做什么你都能做到。”
“你的心在这里吗。”这话听似悲凉,楚湛却勾唇一笑。
到了半夜,芙舟一遍遍回想陈清影对他说的话,希望不是他想多的缘故。
快到半夜三点了,芙舟一直在心里数着秒的,床的附近没有钟表可看。
他以为楚湛睡着了,拿开楚湛的手臂起身。
“你要走了?”楚湛睁开眼。
“我去卫生间。”芙舟说。
“我等你。”楚湛说。
芙舟在床边蹲下,趴在了床沿,眼睛对着楚湛英俊的皮囊。
“你就这么怀疑我吗?”芙舟说,“我能去到哪里呢?我又是不敢跳楼的。”
“就算你去了别处,我也会抓到你的。”楚湛反问,“你有这个胆子吗?”
“当然没有了。”芙舟弯起唇角,冲楚湛伸出手。
楚湛的眼睛像是着了迷,不肯眨动,“你对我笑一次可真不容易。”
芙舟用指尖轻蹭他的眼皮,告诉他:“那是因为我想通了。”
想通了,像楚湛你这种恶人,就该孤独终老到死的。
想通了,芙舟自己是没错的,有错的是楚湛。
“等我回来。”芙舟说完起了身,冷漠的芙蓉面隐藏到黑暗里。
楚湛睁着期待的眼,望着那黑暗里,可望不到芙舟,只能望到自己的期待。
只不过被芙舟迷惑了两分钟而已,这朵有心机的花,就整个儿消失在了卫生间里。
芙舟是在小莺和陈清影的帮助下逃离楚宅的,他换上了小莺的衣服,拿着陈清影画好的地图,在那半夜里,光明正大地坐上了遣散车。
小莺是自愿离职,为了帮芙舟离开,她是踩着厚厚的积雪走的。
因为楚湛的命令,主楼灯火通明,家佣们全都聚集在了一起。
楚湛派人去抓芙舟,他明白了,芙舟是被那两个女人帮了。
他要找陈清影,却被苏文谦拦截,“小湛,不管发生什么事,巫师是尊贵的,大半夜找人家算怎么回事?明天再说不行吗?”
“她帮芙舟逃了你知道吗?”楚湛那阴鸷眼中破开一丝疯狂的笑意,“芙舟,逃跑了。”
“事已至此,找找不就行了吗?”苏文谦劝道,“你先别着急,越着急越办不好事,我陪你去别的地方,别在巫师房门口。”
“我不着急。”楚湛却掩不住心里的惊涛骇浪,他的小芙怎么能逃跑呢?
“会找到的。”苏文谦拍拍他的肩膀,感到他身上有一股烫气。
可是没找到,楚湛也亲自找了。越是找不到芙舟,楚湛就越是生出一种傲气。
他并非芙舟不可,跑就跑了,弃就弃了,一个不听话的玩具,谁稀罕呢?世界上多得是像芙舟这样的人。
四位巫师离开后,楚湛要求苏文谦再去孤儿院里挑选一拨人来。
苏文谦说:“干脆我们一起去不得了吗?”
楚湛却不愿去,等苏文谦挑好了男孩子带给他过目,他又一个都懒得看。
他整夜整夜不睡觉了,却也没有再折腾家佣了,只是常常坐在窗前看雪看冻雨。
要不就是亲自开车出去找芙舟,每次都是一无所获,他找不到芙舟的,除非他将眼光放到巫师一族,因为芙舟逃出楚宅后,就被一个巫师接走也成为巫师了。
找不到就算了,他不是非芙舟不可。
可是春天来了却像没来,楚湛突然醒悟,原来芙舟是他的春天。
原来他爱上芙舟,原来爱欲比性.欲难填,后者可以自我解决,前者却像幽灵每分每秒日日夜夜降临到他身上。
想念像虫子蚕食心脏,他的心脏是一枚枯叶,被虫子吃得只有拇指大小了。
他开始在深夜懊恼自责,他千不该万不该在那天晚上强迫了芙舟,可是他一旦吻了芙舟,心里的爱欲就汹涌得不行。
可他一想到芙舟的心思全在别处,就嫉妒扭曲万分。
可等他犹豫之时,他已经压着芙舟的后颈,恶劣地叫芙舟看着是怎么被侵犯的了。
他知错了。他侧躺着,再次望向那黑暗,期盼芙舟的脸能奇迹般浮现。
他与芙舟的那些回忆、芙舟每个细微的表情都变成飞镖扎进他的心,芙舟都不必亲自来惩罚他,思念会出手的。
可是那黑暗里没有芙舟。
可是黑暗里没有芙舟没有芙舟……他迅速变成一截枯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