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雨绵绵不绝,雨声又近又远沉沉的吵闹,像一块不被人喜欢的苔藓铺得越来越远。
芙舟穿着雨衣进了雨幕,李光明跟其他人目送他背影直到消失不见。
李光明祈祷道:“希望芙舟能好运吧。”
“薛仁走了吗?”木铃忽然问,“去哪里了。”她心里在想,薛仁是不是像上次帮朗语那样去帮芙舟了。
“那个女的还走了呢。”梅露指的是杳杳。
“刚才你在苏先生面前那么说杳杳,没有想过自己是杳杳跟小智这段感情的破裂者吗?”陈修道,“再让苏先生觉得我们不团结。”
“我们本来就不团结。”梅露讽道,“我还以为你多看重我们之间的关系呢,只是怕被苏先生觉得不团结。”
陈修不作声。木铃嘀咕道:“这件事我们确实有错。”
“你现在倒是装起来了?”梅露尖声道,“说的好像你一点没参与?”
听不下去的小智默默地走了。梅露瞥了眼他的背影,“哑巴装隐身呢。”
木铃正要开口,陈修沉声道:“好了别说了。”
“芙舟可能已经成功潜入了。”李光明说,“没有被那个年纪大的女仆带回来的迹象。”
芙舟的路线跟上回朗语“营救”他的路线大差不差。
也是想翻墙过去,奈何芙舟的身体比不上朗语,爬墙都不怎么会,跟小孩刚学会走路似的。
薛仁在一棵树下看了几秒,走出来讽刺:“你不想去就回去。”
芙舟回头看他一眼,继续努力爬墙。个子不够高,踮脚了双手扒到院墙的最顶端,再一撑,可胳膊肘没多大力气,扑腾到墙上的双脚也顺着雨水滑下去。
薛仁烦芙舟,“啧”了声:“你根本不是为了去救朗语,专门等着被人发现呢?真有心机。”
这话将将说完,努力爬墙的芙舟摔了个屁股墩,薛仁道:“真废。”
“之前没爬过。”芙舟的雨帽被风吹着,额发全湿了,他起身后坚持不懈地爬。
薛仁说:“你讽刺谁呢?”在孤儿院时,薛仁曾爬院墙出去过,他觉得芙舟是在讽刺他。
他说话时,芙舟成功了,这个身形不稳十分艰辛跨上院墙的背影印在他眼中。
接着芙舟跳了下去,薛仁站到墙边来,想说什么却没说。
主楼灯火通明,像只巨大的萤火虫坐落,行走的家佣也多,一不小心就会被发现,好在院子里有可以用来遮挡的花花草草。
芙舟的移速不快不慢,越来越接近主楼,不巧被那个长发女仆看见了。
女仆一眼就看见了躲在红艳艳月季身后的芙舟,白白的脸蛋,瞳光如银河璀璨。
“芙舟。”女仆急步到廊下来,音量极其小,“你干什么?”
不等芙舟开口,女仆明白了,垂在身侧的手挥动一下,并告诉他:“跟我来。”
芙舟在女仆的掩护下成功进了主楼。这里跟宿楼最大的差别是更加的华丽,符合芙舟对有钱人住处持有的一切刻板印象。
“你找苏先生?”女仆轻声问。
“我找楚湛。”芙舟说。他那湿透了的黑发往下滴着水珠,眼神很执着。
“我帮你去,但你不能供出是我,后续如果有什么,也只能你一个人承担。”女仆说。
芙舟点头道谢。
女仆带着芙舟绕了许久,最终到一条走廊上,红色的地毯橙黄的灯,木色家具跟昂贵的壁画,女仆的步伐变得小心翼翼,像是生怕吵到这些东西。
“那间房就是了,他经常在那间房喝酒。”女仆指去。是一扇覆满古老花纹的门。
芙舟点了头,女仆走了。芙舟边走边瞧,这儿的光明怎么都跟楚湛联系不上,他这种人适合住在十分阴暗的地方。
到这门前,芙舟顺着门缝窥去,是一团黑暗,奇怪的是,这团黑暗的上下,散出浅浅的夜光。
这团黑暗便是楚湛的黑眼珠子。他听见了蹑手蹑脚的动静,双手插兜俯身瞧着门缝,对上另一团黑暗——芙舟的眼睛。
芙舟有些迟疑。楚湛一手拉开门,一手按住他肩膀把他扯进去。
他眼中的惊吓还没消散,楚湛关了门看他,他实在是个矮,估摸才176。
楚湛就偏了头看他。“上赶着来当我的狗还是?”
这双手插兜的人换了件衬衫,黑色的立领,领口处是垂丝茉莉刺绣。花跟复古或许是他的品味。
“那你能先把朗语放了吗?”芙舟小声道。
“什么?”楚湛明明听清了,却俯身凑来,芙舟对上他故意的眼睛。
芙舟重复一遍,他眼神冷厉了,扬起手的同时芙舟后退。
还是被他捞到了,他抓着芙舟圆润的肩头,像只濒临失控边缘的吸血鬼,因为他的眼眶眯成狭长的,像在渴望血。
“不会讨好就应该被我吃了。”他的嗓音倒是很淡。
芙舟不信他会吃人,他身上的气息是水果味混着烈酒,忽然觉得,他的吃人或许是在羞辱人方面,因他根本不守纪律,未满十八岁不得饮酒。
“我不会说讨好的话也不会讨好人。你可以举个例子。”芙舟的呼吸都压抑着,怕他忽然掐住自己的脖子,他掐人是很疼的。
楚湛那只抓着他肩头的手下移,修长的手指虚虚拢着,并未碰到他的胳膊,最后来到他腕边握住了他的手。
芙舟过电般一激灵。原来在狼犬房里做的那个梦不是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