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是陈霜枫,小小年纪,才八岁,认字读书之余,经常主动做些活计,日常最爱帮着为柳裁摆饭,柳裁也经常留她一起用饭。
今日不同,进屋瞧见一甚有威仪的男子后,饭摆好,吓得拔腿就跑。
柳裁瞧着他不看人时便垮着的脸,笑道:“看把人孩子吓的。”
裴寂:“……”
“你初次见我的时候,觉得我很难接近吗?”
往裴寂菜碟里夹一筷子时蔬,柳裁摇摇脑袋:“你看我的时候不是生人勿近的样子。”
裴寂挑眉问道:“哦,不是生人勿近,那是什么样?”
一手肘支在桌案上托起下颌,另一只手在在裴寂眼角划过,柳裁弯了弯唇角:“跟现在看我的神态很像,但要稍微再收敛一些。”
是在说他眼下在肆无忌惮地表达爱意么?
裴寂:“……”
“什么时候怎么发现的?”
柳裁:“花信别院,你与时晴和寻真对话时,死气沉沉又很严肃。看我时虽然脸色也没好到哪去,一副要吃人的样子,但眼睛里有光。”
说此话时,柳裁不知,自己的眼里也闪闪发光了一瞬。
捕捉到流星一样缠烂的光芒,裴寂唇角差点压不住,喜悦至于又在心里乐呵:怪不得敢说勾着我拿捏我,感情我的心思早被这只狡猾的小狐狸看穿了。
外头天色已晚,灯盏次第点亮。
柳惊春近日三不五时地跑去隔壁一条街上的医馆偷师,晚上到迎客八方陪同姐姐用晚饭,之后一起回家。
今日方从后门进院,夜色朦胧中,忽见小山包一样的一名男子守在姐姐书房门前,她纳闷至极,正待问其是何人,听到屋内传出一男子暗哑的声音。
“水。”
何人在要水?听音似乎很像肃王爷,他来做什么,要的什么水?不会纠缠上阿姐,这会儿逼着阿姐侍寝呢吧!
胡想至此,她的神色顿时从小心翼翼求问的疑惑,变作滔天愤怒,一双眼睛瞪得又圆又大,看得与她对视的李沛德莫名其妙。
好啊,把阿姐拐进府里引诱成事,就道谈什么婚事,都是骗人的幌子,原说算我们小门小户拧不过王府的大腿,婚事不成的话能断也好,但今日竟然欺到我们头上,是可忍孰不可忍!
越想越怒,越怒越愤,将一张肉乎乎的小脸憋得铁青。
李沛德认得她是柳裁的妹子,只以为她在外头受了什么气,要同姐姐告状,哪里想到一息之间,她已心一横牙一咬,视死如归地冲到放门口,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一脚踹开了房门。
好大的脾气!惊得李沛德都忘记了自己的职责,只在心里感叹,柳家姊妹真是都非池中之物,姐姐将王爷捏在手心里,妹妹敢勇闯王府要人。现在妹妹更是无理便敢踹门,没一点淑女风范,太吓人了!
踹开门后,柳惊春一时间将要冲出口的“登徒子”竟没法骂出,只做了一个张嘴的表情。
她呆呆地愣在当场,先是看到肃王爷因食辣椒正满脸通红地大口喝水,听到响声后抬起头,不可思议地朝她看去。
再是瞧见阿姐被这一声巨响惊到后,投向她的惊吓与莫名的眼神。
气氛凝滞。
迎着这两道目光,柳惊春磨蹭半晌,才尴尬僵硬地向肃王爷见了一礼,而后怔怔转身出门。
走出两步远后,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又扭头将房门关上,最后转身去了陈氏姐妹的屋子。
屋子里留下面面相觑的两人。
裴寂眨眨眼,惊愕问道:“你妹妹怎么了?”
柳裁:“大约是在哪里受了气吧!”
裴寂:“……”脾气真大。
咕嘟咕嘟,继续喝水。
用过饭,柳裁斟酌再三,提出对于父亲升职的疑惑,力劝裴寂谨慎行事,莫要为儿女私情迷了心智。
执起她软乎的手,轻轻揉搓,裴寂眉颜温柔道:“我有分寸,怕你受委屈。”
在家从父即嫁从夫,柳裁从来都是不以为然,靠别人记得手别人的拿捏,她的婚事已经握在自己手中,又何须依仗家里人的荣辱来给自己壮声势。
“我不在乎虚名,但有一件事还需与你提前说明,便是真的成了你的妻子,我也不会同寻常贵妇那般能耐得住性子,深居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