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是气力时无从逃命,如今浑身绵软,不由得死意肆虐掠上柳裁心头。奈何死不得。
求死之际,只听吱呀一声,门开了。
那登徒子来了!柳裁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她要尖叫“救命”,却连喉头都无法拨动。
一阵踉跄,登徒子五六步间已跨到床榻旁。从门前到床榻,柳裁碎步走了十步有余,真不知这是怎样一个粗莽巨汉。
登徒子定在了床边,似有惊讶。
柳裁双目紧闭,不知为何,她能清晰地感受到来人的目光,虽看不清他的相貌,却知他正盯着她瞧呢。
不解、迟疑、犹豫,那眸中之火初时还如陋室灯火一样,渺渺一豆大小,喘息之间,已似山野里的篝火,噼里啪啦地熊熊燃烧起来。
看了一瞬后,登徒子挪动脚步,转身离了床榻。
他要走?!柳裁生出一丝欣喜。
不等喘上一口气,这份欣喜就被打碎。一阵布料抽动的声响从琉璃窗前传出,原来登徒子要在做事前拉紧帘子,以防泄密。
青寒山一年四季风景秀美,尤其是春日桃花盛开之景,几近仙境,开国时毫无意外地成了皇家私地。然则本朝国强民富,天下安乐,民间盛行出游,尤爱探春,本朝皇帝便割爱,允许子民随意游赏美景。
不过仍旧辟出了两块胜地园林,一处由皇家独享,一处着专人打理,租赁给高官富贾举办宴会,也算生财有道。
此次宴会便是由皇后娘家举办,大邀官眷赏景。柳裁父亲不过是七品武将,小小旅帅,按理来说没有机会参与这等规格的宴会,不过是楚氏借着母家姐姐的风,才得了这个攀附权贵的机会,不曾想对柳裁而言竟是个夺命的虎狼坑。
二月桃花依次盛开,游人如织,虽则晚间散去不少,但仍有不少官眷借宴会之口,夜宿别院,来来往往,总有不少闲杂人等。
也好,也好。柳裁几近绝望:至少身子不会被过往行人看去。
登徒子欠身坐在床沿,接着,柳裁听到了他身上传出的摆弄衣服的窸窣声,只能在内心呜咽不止:倒不如一无所觉地昏死过去,强过现下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已到绝境,柳裁不得不接受梦境所言了,也不得不接受她要活生生地受辱这件事。
忽然头上钗环松动,竟是登徒子在为她卸去装束,他似乎很拘谨,动作小心翼翼。
等身上只剩下里衣时,柳裁竟觉得有些清爽,烦闷之气消去不少,原来是湿热黏腻的肌肤终于能透口气的缘故。
猛不丁额头微微一凉,是那登徒子拙劣的吻,她骇极怒极,待要挣扎,唇上又印了软软一片,鼻息中温热难以自持。
明明是恶劣的事情,却不知怎么勾动了心口里的火焰,猛然身上一沉,篝火已烧过八百里。
不消多说,两个口堆在一起,凑成一个日字。
解衣就寝,不多时已是一个目字。
时辰到了四更天,登徒子竟不离开,反而开口要水。柳裁心里咯噔一声,此事机密,本无人得知,原来正是在此关头泄了消息。
虽受辱,但若无人诟病,她自然是想活下去的。
诚然,她自十二岁起,从清水县外祖父家回到京中家中生活,四年时间里,受教三从四德,知晓女子失节,应当自戕以保名节。
但若无人知晓的话,柳裁不想死去。她还不到十七岁,在无人漆黑的角落里,哪怕苟活,她也想活着。
然则事情至此,毫无转圜余地,沉塘恐怕在所难免。
屏风外一双脚步走动起来,登徒子却令人止步在外,他走将出去。柳裁浑身沉痛,比之桃花潭水压身毙命的感受,不差几何。
身体不适,还要顾忌登徒子言行,实在凄惨。
正不知登徒子要耍什么把戏的时候,忽听一阵翻箱倒柜,不知他在找什么。片刻后,登徒子走出屏风,转眼又拎着水桶走进,又觉身下温热,登徒子在擦洗她的身子。
岂有此理!
方才还想要屈辱活着的柳裁,当下恨不能一头撞死算了,被人强占还便罢,怎能还要受此折辱!
可恨她无法起身,焦灼难堪愤恨之下,脚指头都没动一下,只得了一个眉头微动。
能动了吗?柳裁在难堪中微喜,但竭力之下没想到仍旧只能瘫着。
原来还是死人一样动弹不得,倒是登徒子,在察觉到她紧蹙眉头后,一双手擦拭得更加轻缓了。
只是他很不会服侍人,弄得锦绣被褥上湿哒哒一片。
不知他出于何种心思,便是擦洗已毕,仍旧不肯离去,反将柳裁抱起,挪到里侧没有被温水打湿的褥子上,再为她穿上里衣、盖上棉被。
里衣宽大,绝非女子之物。柳裁心中悲叹:原是他有备而来,早已备好了的。
做完这事儿,合该走了吧,不料他竟然在长舒一口气后,胡乱躺在柳裁身旁睡起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