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后,楚怀夕深吸一口气,强撑着因酒精而发软的身体,缓缓站起身。
她眸底染上一丝决绝,伸出手,拽住徐以安手腕,声音带着几分沙哑与执拗:“跟我来。”
徐以安下意识想挣脱,却在触碰到楚怀夕冰凉的指尖时,动作倏地顿住,任由她拉着。
舞池斑驳的光影掠过她们交缠的指节,如同穿过生锈的时光甬道。
当踏入旋转楼梯时,徐以安眉头一皱,余光看向楚怀夕的裙摆。
两人离得不进也不远,远到红色裙摆没能擦过白色西裤,近到四处都是混着酒精的柑橘香。
休息室暖黄色灯光亮起的瞬间,徐以安的目光钉在沙发扶手的凹陷处,楚怀夕倏地转身,将徐以安抵在墙上,两人的身体几乎贴在一起。
猝不及防的徐以安视线飘回对方泛红的眼角处,咬牙强压下想拿出包里消毒液的想法,右手食指指甲一下一下掐着中指的指腹。
楚怀夕盯着对方镜片上倒映着自己支离破碎的轮廓,指尖轻轻抚上她的脸颊,拇指碾过对方紧抿的唇线,“徐以安,这是最后一次了,你…不会后悔吗?”
怕她说不会。
更怕她说会。
醉意氤氲的吐息缠绕耳际,徐以安后颈渗出的薄汗在暖光里蒸腾。
她偏开头,视线掠过凌乱的双人床,定格在丝绸睡袍,松开指腹,“不会。”
楚怀夕笑了,指尖划过徐以安颈动脉,“你难道都不会想念我吗?哪怕是我的身体。”
微凉的指尖抚上颈动脉时,徐以安想起解剖课上导师的话:这里跳动着人最诚实的语言。
可她依旧摇头,“不会。”
楚怀夕又笑了笑,缓缓凑近,呼吸喷洒在徐以安脸上,带着龙舌兰的浓烈气息。
楚怀夕的呼吸里掺着的酒香,像热带风暴席卷过解剖室般规整的人生,徐以安心跳乱了一拍,闭上眼睛。
当两人的嘴唇即将触碰在一起时,楚怀夕蓦地偏过头,吻堪堪落在徐以安侧脸上。
当楚怀夕的唇偏离轨迹时,徐以安轻咬住舌尖,她想,只是为了克制住追吻的本能。
楚怀夕兀自摇了摇头,缓缓松开徐以安,后撤半步,裙摆在地毯上拖出蜿蜒血痕。
她抱臂虚靠在对面的墙上,垂下眼帘,轻声说:“徐医生,我原以为我会一直贪恋你,贪恋你的姿色,贪恋你身上的味道,贪恋你唇角的温度,和百分之一你会爱上我的可能。可是,就在刚才,我发现我不想再和你接吻了,看着你,我的心跳也不会再加速,就连我的身体也对你没有反应了。所以,我不期待你会爱上我了。”
徐以安指尖掐进掌心。
没有谁的心跳能永远为谁紊乱,就像消毒水终会蒸发,晚香玉总要凋谢。
“最近我在想,我的出现对你是不是一种困扰呢?我是否是你循规蹈矩人生里的错轨?”
停了一下,楚怀夕抬眸看向徐以安,语气认真,“徐医生,我想问你三个问题。”
徐以安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你说。”
楚怀夕移开视线,嗓音很轻,“有没有一瞬间,你因为认识我这个人,而感到开心?”
休息室的柑橘熏得人眼眶生疼,徐以安不露声色地颤了颤眼睫,如实答,“有。”
楚怀夕点了点下巴,又问:“你有没有一刻对我动过心?”
徐以安闻言想到凌晨五点办公室沙发上的缩影,保温盒里适口的饭菜,永远倾斜的雨伞,柔软的围巾,柠檬味的冰块,和此刻的“徐医生”。
她垂下眼帘,将左手抄进西裤口袋,摸了摸智能手环的表带,“有。”
楚怀夕露出释然的笑,沉默半晌,“好,最后一个问题,徐医生,你喜欢我吗?”
徐以安莫名想起上周手术室里逐渐平直的监护仪,那些象征生命的绿色波浪,终究会化作永恒的直线。
她破碎的喉音带着玫瑰刺,“不喜欢。”
有些伤口不需要缝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