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一走出墓园,成澄星就发火了。
“你虎啊?!”他回头就开始吼,“打个罗伯特就狂得不知道北了,见人就要上,没看到那大庞有多庞大吗?!”
文予宁低着头,却是笑着的,笑容清润,想来走在他身后时,就无声地笑了很久。
“哎我发现你这人可真是欠揍……”
“我知道了。”文予宁点头。
“知道什么?!刚还说要考清北,随随便便就跟人打架,被记过、处分,那都是小事,一旦被学校开除呢?或是像上次那样昏过去,脑子被人开瓢打傻了呢?!你教训我倒是头头是道!”
“我会小心的,打拳靠技巧的,那大庞看着脑瓜子也不见得多精明,而且,”文予宁背着书包,背对着他,像是不愿让他陷入两难境地,“我跟孙志奇早晚都有一战。”
“为什么啊,”成澄星皱着眉不解,“你们俩就这么严重的深仇大恨吗?!”
“跟你说不清楚,”文予宁道,“接下来咱们去哪儿,一会儿他们又出来了,你还跟我走吗?”
成澄星瞥了他一眼,一抬手,打了一辆车。
二人坐了进去。
“我送你到你辅导的那家去。”
“……我今天不辅导。”
“小文老师,节日快乐!你明天下午来给我辅导功课吗?我等着你!”成澄星怪腔怪调,双手比划一颗心出来。
“……”文予宁只好对司机道,“兴隆小区4号院。”
车往前开着,时间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外面交通堵塞,赶上了扫墓回家的高峰期。
“那女孩多大啊?”
“16岁,今年考高中。”
“那跟咱们也没差几岁,家长同意吗?”
“她爸跟我一个长辈认识,听说过我中考成绩,我试教了她两个月,成绩提高很明显,家长还给我额外加钱了。”
“主要教哪一科?”
“语文和数学。”
“一个月多少钱?”
“按时间算的,每个周末去辅导两天,一个月差不多一千多块,咱们学业也挺忙的,他们知道我碰到考试周是不能去的,偶尔放学去辅导功课,另外算钱,节假日也有补贴。”
成澄星盘算了一下,这对一个学生的零花钱来说那是够的,但加上他父亲的医药费和请人护理的费用,就捉襟见肘了。
“我花钱的地方不多,主要是……是想巩固下初中基础知识,顺便赚点儿钱。”文予宁的手在膝盖上微微用力,每次撒谎,他都会握一握掌心,有些吃力。
“挺好的,自食其力,我就说你怎么越来越有老师范儿了。”
“那我索性就继续起范儿了,”文予宁正色道,“就像你说的,抽烟和网络游戏,都不配我一样,我觉得孙志奇他们那伙儿人,也都不配做你的朋友。”
成澄星看着他。
“这话我当他们面也敢说,”文予宁道,“如果你跟他们是一样的纨绔子弟,我不会跟你多说一句。”
“这个,说来话长,”成澄星无奈地耸了耸肩,“我跟孙志奇是发小,我跟你说过,那是幼儿园结下的友谊,无论他怎么不好,对我一直很好。”
“你只看对你的好,就行了?他本身好不好,你不管?”
“我管不着,他是不是纨绔子弟我没有资格教育他,因为我也没比他好多少,我们父母都认识,他像我亲哥一样护着我。”
这话很重,也很清楚了,今天孙志奇能出现在这里,是一个原因,那就是来陪他扫墓。
眼前成澄星把他们一干人晾在那里,自己走了,已经是很过分的事了。
文予宁心里明白,天平的两端,他目前重不过孙志奇。
可他有计策。
“……他要跟你同居,也是想护着你吗?”
成澄星愣了愣:“我说的吗?我都忘了。”
他笑了笑,摇头道:“俩大老爷们同居像什么话,再说我们都有自己的家。”
“那他为什么要这么提议?”
“因为……我们各自的家,待着都不大舒服吧。他爸倒是想让我带一带他成绩,可你也知道他那水平,现在补课都晚了。”
“哦,”文予宁缓缓点头,“我以为他是同性恋呢。”
成澄星倏地一下睁圆了眼睛,跟大眼猫似的,前面司机也不由得撩起眼皮,从车前镜上震惊地往后看。
“你瞎说什么玩意儿,我鸡皮疙瘩都满地滚了!”成澄星用力拍了一掌他的手背,“老孙那是糙汉中的糙汉,天天就知道找人打架掰手腕,那能是吗?!”
“这种就不是了啊,那你认为的同性恋,是什么样的?”文予宁表情十分微妙。
“那起码要油腔滑调的吧,这样。”成澄星想了想,伸出左手,做出了一个兰花指的动作。
“……”文予宁脸色发白,闭了闭眼睛。
这种自杀式袭击,分明就是杀敌一千,自损一百,但眼前为了快刀斩乱麻,他也顾不得了。
“你认为女孩就一定是得娇滴滴、弱不禁风的吗?”他忽然话锋一转。
“当然不了,没看超级女声吗?现在女孩很多都比男生帅。”
“那男人就必须威武雄壮,面貌粗黑吗?”
“当然不了,像我这样的男人也很男人。”
“那不就得了,你从哪整的刻板印象,认为同性恋的男人,就……得这样啊!”他也竖了个兰花指,但是没竖明白,倒像是竖了个中指。
“我这纯粹就是猜的,不代表全部,”成澄星耸了耸肩,像是忍过那阵儿麻酥酥的心里不适,“反正同性恋应该能看出来。”
文予宁唇边勾着弧度,眼底一片精明:“你看出来了几个同性恋?”
“我跟你说吧,就是去年……”他瞟了一眼前座的司机,那大叔收回了眼神,继续往前看路,“12月,我不是休假了半个月吗?你还问我去哪了。”
“嗯。”文予宁很在意地看着他。
“是罗伯特给我介绍了一个英国佬,练拳的,叫皮特,”成澄星提起这事还是一种倒了霉的表情,“然后他说话风格就是那种黏哒哒的不像个男的,我以为外国友人嘛,有的性格比较外放,叫我什么honey,Sweetie,我都忍了,可有一天不知道他是不是喝多了还是脑袋被门夹了,他忽然要亲我,还要把我推倒,什么我该在他身下……”
文予宁越听越心惊:“后来呢?!”
“后来我气不过就扑上去把他砸倒了,狠揍一顿,气得我心脏病都犯了,昏了过去,”成澄星翻了个白眼,“然后进医院了。”
文予宁五指死死扣住膝盖,白净硕大的骨节凸起、发青,像是要将怒气捏碎在掌心里。
“所以你因为这个……歧视同性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