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拂起银白的长发,泛着冷白的光泽,他的声音凛冽又掷地有声,“终我所有,尽我所能。”
停留在同一页很久的书本被合上,骨节分明的食指在书皮上轻轻敲着,耐人寻味。
良久,终是没问出口,
“我不问你和冥界葫芦里卖什么药,但你最好别玩脱了。”
“不愧是兄弟。”平等王恢复吊儿郎当的模样,起身将自己徒儿打横抱起,一边抱怨,“夜间露重,你就让我的好徒儿在这睡?”
怀里的人被搬动,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到是一张熟悉的脸时又把眼睛闭上,声音含糊不清,
“唔,师父……我今天赚到钱了,给你买了奶茶蛋糕,以后我们再也不用去抢别人的贡品了,你想吃什么,徒儿给你买……”
越说声音越小,平等王唇角扬了扬,从鼻子里轻轻应了声,“嗯。”
梁欢欢醒来时天才蒙蒙亮,发现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床头柜上放着昨天买的东西,还剩下的两杯奶茶放久出现一些沉淀。
她本来打算给李汀李洋,没想到一觉睡了这么久,看奶茶现在的样子也不好送出去。
没有睡回笼觉的准备,她爬起来洗澡换上昨天逛商场新买的衣服就去找裴舟。
对庭院的路还是不熟悉,她兜兜转转许久都没能找到裴舟的院子,最后还是突然出现的老槐给她引路。
裴舟起得也早,坐在廊下就着初升的晨曦看书,远远看去金色的晨光将他笼罩,光中的他似也会发光,因为皮肤太过于白,那些金色的光像要从他身上透出一般,细小的尘埃在他周身的光里浮动,像绕着他跳跃的精灵,美得不像话。
梁欢欢蹑手蹑脚靠近,离得近了才发现连他的睫毛都晕着光。
她好奇他在看什么书,站着看不清便弯下腰,发现竟然是一本厚厚的古法食谱,眉眼瞬间弯了起来,
“先生是在研究怎么给我做吃的吗?”
柔软的长发随着她弯腰轻轻晃动,在书上留下绰绰的影子,也拂过裴舟的手背撩起一阵痒意,像一片轻羽落入平静的湖面无声无息,却在他心头荡开细微的涟漪。
晨风送来她身上沐浴后的清香,分明是他备下的洗漱用品,味道也是用惯了的,同样的味道在她身上闻到却有种轻快的感觉。
他抬头扫了眼,味道的主人双眸明亮,眼里的光像一汪春日下的清泉,粼峋潋滟。
他不动声色垂眸,翻动书页。
迟钝的人不知道那镇静下的暗潮初涌,站直身子伸了个懒腰,腰肢在光中弯出一个柔软的弧度。
“先生其实不用那么费心,我对付两口就行。”
“我若要做,便要将事情做到最好。”
“我就不一样啦。”
她边说着边进屋搬了张小矮凳摆在裴舟的藤椅旁,坐下时矮了一截,又继续说道:
“我嘛,要是感兴趣的事情辛苦些研究也没事,要是不感兴趣的事,能不做就不做,必须要做的话,能敷衍就敷衍。”
从裴舟的角度能看到她毛茸茸的头顶,抑住了伸手揉揉的冲动,也没了继续看书的兴致,松松靠在藤椅上,语气散漫,
“把不专心说得清理脱俗。”
她嘿嘿一笑,抻直了腿和裴舟姿态放松微曲的腿比了比,“先生的腿真长!网上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脖子以下全是腿!我师父的腿也长,小时候我总爱乱跑,师傅就将我拴在他裤腰带上,走哪带哪,我连地都碰不着。”
她曲起腿抱着自己的膝盖,将下巴搁在膝盖上,“先生,师父昨晚有把我给他买的东西吃了吗?他怎么都不叫醒我,我都好久没跟他说话了。”
其实也没有多久,做鬼的时候天天见,做人也没两天,期间也见过。
只是她想到现在不能像以前一样随时找师父,觉得不适应感到不安。
“你倒是疼你师父。”裴舟语气淡淡,却蓦的生出几丝羡慕,养这么一个小东西被天天记挂着,似乎也不错。
“师父也疼我呀!”梁欢欢闷着声。
她是只没有命数的鬼,逢年过节没人祭拜上供,师父死了太久,也没有人记挂。
九殿跟其他殿又不一样,阿鼻地狱关的都是穷凶极恶的鬼,所有鬼都不喜欢靠近,更不会有人讨好贿赂这座炼狱的主宰。
师父虽然是个阎罗,却是最穷的阎罗。
每年的清明、中元节,别的鬼都能收到阳间亲人的贡品和纸钱,只有她和师傅两手空空。
阴间的鬼一年到头就收那么一两次贡品,所以贡品在阴间都是稀罕物,不会流通,有钱也买不到。
她对那些瓜果鸡鸭鱼的又馋得紧,为了能让她吃到,师父就用自己平等王的身份欺压其他小鬼,给她抢来吃的。
还因此被小鬼投诉到阎王那,让师父吃了好一顿罚。
阿鼻地狱那种只有黑暗苦楚的地方,他们师徒俩只有彼此相伴,又怎么会不疼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