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
任何生物理应以生存为第一优先。即便作为生命并不完美,即便这条路上充满了错误。
还是要活下去,活下去,怀着只要能活到最后、答案迟早会浮出水面的信念。
不断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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膝盖深的水能淹死人吗?
或许会吧,如果陷入惊慌失措,无法控制四肢,也许真的有人倒霉到这种地步,被膝盖那么高的水呛死、淹没。
但你并不在此列。
你曾在网上看到过这样一段话。
【用一片漆黑来形容盲人看到的世界并不准确,严格来说,他们甚至无法看到黑色】
【若想体会他们的感受,不妨尝试闭上一只眼睛,此刻从你视线中消失的半边世界就是盲人的所见——仅有一片虚无。】
双眼空洞,无法视物,冰冷的水从耳朵和鼻口灌入身体,迅速与残余的空气混淆着充斥肺泡。
水并不深,清醒的认知告诉你,只要站起来就能呼吸到空气,只要脚跟触碰到水底,头就能探出水面,得以喘息。
但你的身体不为所动。不仅如此,还仿佛精神错乱的鱼类一样,大口“呼吸”着。
你的脸颊两侧应当并没有长出鱼腮才对。
所以,错了。
错了。
这样会死。
『没错,就是应该去死。』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在你耳边响起,咕嘟咕嘟的气泡差点盖过了那轻叹一样的声响,但你听到了。
『村子、家族,仇恨与提防,还有围绕着这双眼睛的猜忌与觊觎……让这一切结束吧』
那个声音叹息着,又发出痛苦的呻吟,窒息的折磨同样作用于他,而身体四肢依旧疯狂地、执拗地僵直,不肯自救。
鼻腔和气管里的冷水造成了强烈的刺痛,身体剧烈咳嗽起来,一大串气泡从唇边逸散,咕嘟咕嘟。
咕嘟咕嘟,他要死了。
『不要这样!不要放弃!』
你在心中大声呼救,希望那丧气的声音能稍微听到你的话语,为此你用尽全身的力气。
『任何生命都当以生存作为第一要义!即使尚不明白人生的意义,即便有尚且无法解决的困难——』
『即便如此,为了迟早会浮出水面的答案,也要活下去啊!』
窒息的冷水再次汹涌着向你袭来,你的视野忽然间不再是一片虚无,仿佛颅内充血一般,红色的颜料在你眼前打翻。
这不是朱砂的赤红,而是油漆一样泛着暗哑光泽的褐红。
似乎是你刚才的喊话起了作用,你的意识跟身体的链接剧烈地动摇起来,那个耳熟的声音终于变成了你熟知的人。
宇智波止水在最后一刻抓住了那一束代表救赎的可能性的光芒。
不想结束生命,不想止步于此。
“……我想活下去啊!”
产生这样的念头之后,失去双目的身体也强撑着到达了极限,极度缺氧的状态下,少年迅速失去了意识。
河水中的宇智波止水渐渐失去体温,然而谁人都不曾注意到的一团脆弱的白光,从少年的眉心钻出来,飞到了高高的天空之上。
后面的事,你都知道了。一个下着雨的傍晚,你捡了只溺水的幼犬,整夜不曾合眼,陪它在宠物医院度过了危险期。
你这是……梦见了止水的过往。
尽管目不能视,听到他的声音,你还是在最初的慌乱之后,明白自己是在梦中。
只是现在,你又身在何处呢?
红色的油漆所代表的世界将你从冰冷刺骨的潮水中攫取,你就像落在叶脉上的一滴露水,顺着轻微的震颤,从一片叶子上落到了另一片叶子上。
这片叶子是属于谁的过去呢?
睁大眼睛,也只能看见红色。
红色的水,红色的衣服,红色染遍的大地,还有红色的天空,红色的月亮。
无法理解,垂下眼眸,看见红色的刀子,从名为父亲与母亲的人身上拔出。
啊,难怪是红色的世界。
对于接受不了的事情,对于想要逃避的事物,意识都会进行一定程度上的曲解吧。
分明是火热的红色,是太阳的颜色,却比那冰冷的潮水还要来的猛烈,直教人灵魂都随之冻结。
这是一场惨无人道的种族灭绝,你看着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尖叫哭闹挣扎的孩童就再也没有了生息。
血溅到团扇的刻痕上,溅到亡者徒劳瞪着的写轮眼里。
这次你的耳边没有任何心声,你尝试去听鼬的想法,却只听到一片荒芜的孤寂。
无谓疲倦,不知恐惧。
红月当空,连哭泣声都无人发出的,寂静之夜。
戴着条纹面具的男人从虚无中显出身形,他称呼“你”为宇智波鼬。
而你也在“自己”的口中听到了那人的名字。
鼬称呼那人,宇智波斑。
面具后的男人有着缭乱的硬质长发,修剪到了后腰的长度,若要论发型和气质,确实有些像你认识的宇智波斑。
你觉得有哪里不对,可眼前的红色已经将你的心灵整个包裹起来,你亲眼目睹了一场惨绝人寰的屠杀,那是在最血腥暴力的影片中都不可能见到的,真实的杀人现场……
你应该感到害怕,但此时你与某人的情绪正同频共鸣着,因此只能感觉到深深的、快要将人淹没的悲哀。
『鼬,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你尝试着开口,笃定除了鼬,没人能听得见你的声音。
然而下一秒,那被称作宇智波斑的面具人忽然间看向你,透过层层遮掩与假象,精准地与你本人的灵魂对视。
“滚出这里。”
单独的一只写轮眼里,写满了警告与威胁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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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捂着怦怦狂跳的心脏,条件反射地坐起身,浑身已经被汗浸湿。
气管还残留着呛水的强烈不适感,你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出的分明只有破碎的气流,你却看到掌心流淌着油漆一样粘稠的红色。
顺着掌纹,渗进指缝,又滴落。
你缓慢地眨眨眼,重启的视野中,那红色又像从未出现过一样,消失了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