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窈在饭厅里坐了许久,顶着门口两个服务员时不时探过来的不耐烦目光,她硬生生地将那一大碗面吃了个干净,连面汤都没放过。
最后她实在坐不下去了,也没从那些顾客嘴里听到什么有用的东西,正打算起身,学着这时代的顾客,自己把碗筷放回后厨窗口时,有个打包稀饭的顾客,端着铝饭盒匆匆忙忙从饭店门口走出去,正好撞到一个人,稀饭撒了那人一身,烫得那人失声尖叫:“啊——烫死我了!你眼睛瞎了是不是?!走路不看路?”
打稀饭的七十来岁老人慌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的错,您烫到哪了,我送您去医院看看吧。”
“一句对不起就行了?我手都被你烫红了,送去医院要耽误我多少时间功夫?!”那个中年妇女骂骂咧咧地推搡着老人,态度十分恶劣,“我家太太还病着呢,就想吃这东门口国营饭店的皮蛋瘦肉粥,你把我烫着了,我怎么给她打粥?你说对不起没用,你得陪我钱!”
那妇人穿着一件半旧的蓝底白花斜襟罩衣,头发朝后梳成一个鬓,看起来像是旧时代某高门大户的老妈子打扮,看起来就不好惹。
她的力气很大,一下就把老人推倒在地,瞬间激起周围顾客们的同情心,纷纷围过来,指责中年妇女:“你再怎么生气,怎么能动手打人呐!人家老人家也不是故意的,你把人家推倒了,你是不是也得陪人家的钱?”
那小老头也是个人精,一看这么多人给他出头,他顺势往地上一倒,捂着胸口哎哟哎哟叫唤个不停:“哎哟,老头子我的心脏病好像犯了,快快快,送我去医院......”
“你装什么装!我刚才都被你撞得差点摔倒了,你有心脏病,我还有羊癫疯呢!”中年妇女也不是个吃素的,一把拽住老人,要讨个说法。
老头子不语,只是一味的哎哟叫唤。
周围人各种劝架,两人拉拉扯扯,就是不松手。
眼见饭店门口围过来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把饭店门口都给挡住了,尖脸的服务员憋不住,大吼:“要吵都去马路边上吵,别在我们饭店门口吵,影响我们的生意,一大清早的,你们是要翻天啊!”
人群安静了一瞬,很快又继续争吵拉扯。
他们吃饭看那些服务员的脸色也就算了,吵个架还要看她们的脸色?多大脸啊!
尖脸服务员见众人不搭理她,像是受到了莫大的侮辱,正准备冲过去好好跟他们说道的时候,一辆红旗牌小轿车开了过来,停在门口,接着一个穿着灰色中山装,容貌清癯,戴着一个黑框眼镜,看起来格外斯文的中年男人从车里走下来,皱着眉头喊:“王妈,怎么回事?”
“周市长,事情是这样的.....”被叫王妈的中年妇女,看见男人立马委委屈屈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男人梭巡一圈在地上躺着叫唤的老人,先是不咸不淡地说:“王妈,你还是跟以前一样,脾气太过暴躁,做事鲁莽。”
接着走到那个老人面前,半蹲下身体,态度和煦地把老人搀扶起来,“老人家,对不住,是我管教保姆不周,给您添麻烦了,您没事吧?有没有伤在哪,我送您去医院看看。”
“没事没事,我没啥大事儿,周市长您不用送我去医院,是我撞到你家保姆在先,实在对不住啊。”老头本就没事,一看那中年妇女居然是报纸上常报道的周市长保姆,哪敢再折腾,连忙从地上站起来道歉。
周和裕道:“老人家,不用拘谨,这事儿是我家保姆做得不对,我们还是去医院看看,确定您没伤着,我才安心啊。”
他说着,递给保姆一个眼色,示意她和扶着老头去坐他的车。
保姆不情不愿地扶着老头跟他一起走了。
门口的人看着离去的红旗轿车影子,纷纷感叹:“咱们周市长还真是一如既往地亲民,没有一点官架子,这事儿其实是那老头有错在先,那保姆脾气是急了点,不过谁被滚烫的稀饭烫了,也会生气。周市长也没护着她,反而脾气很好的拉那老头去医院检查。”
“那可不,咱们周市长一心为民,为了建设咱们榕市,没少亲自带头下基层干实事,咱们榕市好几个大厂都是在他的领导下建起来的,解决了咱们榕市很多人的工作问题,没有他,咱们榕市也不可能有今天的发展。”
“是啊,周市长是一个难得的好领导,我从前只在报纸上看过他的照片,今天还是第一次看到他真人,他本人长得比报纸上还俊咧!”
“我倒是经常看见他,听说周市长的太太身体不好,长年卧病在床,一直喜欢吃东大门这家国营饭店的饭菜,周市长经常骑着自行车过来给他太太打包饭菜。”
“他对他太太可真好啊,真让人羡慕。”
......
肖窈默默站在人群后面,听着人群议论,直到红旗轿车没影儿,她才慢慢走出饭店,向着城南的平章分局走去。
是时候会会平章分局的刑侦科公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