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蘑菇?这里……能种菜?”席沐寒垂眼观察自己脚下。
脚下的土质又硬又黑,很多山石的碎块,路是这样,不知道他们居住的村里是什么样。她回忆在森林中遇见的植物,似乎是有些霉菌类的东西。
“这儿哪能种菜啊,种啥啥不活,这蘑菇啊是有点红还有点黄有毒的那种,巴掌大小还长得快,隔三差五来找点儿,等攒够一麻包,拿到码头能换点钱。”
席沐寒疑惑,“毒蘑菇也有人收?”
“外边的人说这东西能入药,我们也不懂,反正能换钱就行。”年龄稍大的男人说着,这时候,另一个人已经将黏在席沐寒身上的目光转到车斗里躺着的两包鼓囊囊的布袋上,怪异的表情与黑夜扭曲在一起。
小孩儿好奇,问:“诶?叔叔,你们这儿不是种不了东西?要钱干什么用啊,是去哪儿买吗?”
“当然啦,”年龄稍大的男人看起来非常喜欢这个有礼貌又懂事的小男孩,他用跟小孩子说话的语气,解释说:“外边有路过的大船,可以拿钱买衣服啊工具啊很多东西啊,有时候也能用蘑菇换呢。”
小孩儿嘀咕出席沐寒想问的话:“是什么蘑菇啊这么万能?”
是啊,什么蘑菇如此有价值。
前面开始出现稀稀落落的半架子木房,里头摇晃着十几盏暗灯。
至此,小孩儿的问题没有得到回答。
“好了,到了,下来吧娃娃。”年龄稍大的男人把倒三轮自行车停在一棵大树边,伸手要把小孩儿抱下来。小孩儿扒拉着边沿,踩上去往下一蹦,两步跑到席沐寒身边,大着胆子抓住席沐寒的手。
男人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不好意思地放下捏捏衣角,转身把一包布袋拎下来,递给另一个年龄稍轻的男人,“阿牛,天这么晚了就不留你了,快回去休息吧,等明天来吃饭啊。”
叫阿牛的男人呆愣愣色眯眯地盯着席沐寒,半秒都不肯挪开。
年龄稍大的男人再迟钝,也看出不对劲了,他用装着蘑菇的布袋用力推搡阿牛两下,“阿牛?阿牛你看什么啊我在跟你说话呢!”人这才反应过来。
“啊,哦好,李哥,我……这就回去。”嘴里说着回去,双腿跟在地上生了根一样,动也不动。
阿牛从小到现在三十几岁都没见过多少女人,更不知道什么叫‘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和‘一见钟情’,只知道从看见席沐寒的第一眼,就完全沉于兽类思想。
他的父母和他们村里的几十名渔民遭遇海难,从那之后,阿牛就在村子里吃各家饭长大,不知道为什么,性格越来越孤僻,一有钱就去换些奇奇怪怪的玩意儿……慢慢地,村里人都不待见他,除了跟这户李姓人家住得近些,最近几年经常一起找事做。
李哥把布袋扔进阿牛怀里,“还不快走,有事明天再说,明天。”咬重‘明天’这个时间,想让他赶紧回去,最好打消不该有的想法。
这姐弟俩虽然落魄可怜,可他心里觉得,还是不要招惹的好。
阿牛没回应李哥的话,转而对席沐寒说:“我叫阿牛,你叫什么名字?”
干什么?问姐姐名字干什么?小孩儿脑袋里警铃大作,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两只小手扯住席沐寒,往外拉开一点距离,仰着小脸儿对老李说:“李叔叔,姐姐受伤了,能不能让我们休息会儿啊,谢谢叔叔,叔叔是好人,我爸爸妈妈一定会给你们很多很多钱。”
小孩儿一句话给他堵了回去。
夜色昏暗,看不清阿牛变幻的表情。
阿牛还想说些什么,小木屋外的芭蕉帘子晃了晃,暗灯的暖光从里面倾泻而出,落进不算院子的碎石地上。
“老李你咋才回来,捡个蘑菇捡丢了!你闺女快急哭了都!”
快步走来一老一少两个女人,她们穿着同样灰青色的衣服,‘吱呀——’推开简陋的篱笆门,一张口就能分辨出是两个性情大大咧咧的人。
“妈,明明是你担心爸担心的快急哭了行不行,咋又说我?”
母女俩直到跟前了,才看清老李旁边站着的除了阿牛,还有一少一小的席沐寒和男孩儿。
“呀!这闺女咋弄的,咋成这样了!”
老李的女儿看到小孩儿,比她母亲还要咋呼,“呀这小孩儿也是!身上密密麻麻都是划伤!连个裤衩子都没了!”
“咋弄的呀,太可怜了,快快快,走走走,小花带她们去煮水擦擦洗洗去,我去找找有啥药能用不,前段时间刚换了几盒治头疼脑热的白片片,还有瓶子灰不喇唧的粉末子,我去找找去。”
老李的爱人是个热心肠,边推着边说着就把两个人招呼进来,手忙脚乱的,跟着急自己家孩子的身体一样。
阿牛呆愣地站在原地。
老李有种不好的预感,可不知道该怎么劝,他无奈地摇摇头,拎起另一个布袋,往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