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知雨深呼吸几次,平息怒火后开始解释:“首先,榕师附中的人认识你不稀奇。其次,很少有一家四口的家装修得像两室一厅的样板间,还是在几乎全是走读生的公寓楼。这间主卧兼任书房吧,但是书柜和书桌都没什么书。床单很配你妹妹的衣服,就像椅子也加了一个坐垫,来匹配她的身高。现在还没中考,却能确定她需要搬过来,桌上也没有初中的书,那她大概率是已经保送了。”
“福尔摩斯啊,连知雨。”秦觉夏轻声说。
“过奖了,”连知雨摆手,“至于方觉浅的名字是因为——”
因为主卧门上贴了一张A4纸,写着大大的“方觉浅与猫不得进”,“不得进”被黑色马克笔重重划掉,改成了“专属”,也得亏秦觉夏那个方位看不到门才没立刻发现。
“商业机密。和我找星星的方法一样,商机不可泄露。”连知雨说:“如果不相信我,也可以取消委托,我从兰璟苑过来的,公交车费两块钱麻烦报销一下。”
方觉浅沉思片刻,抬头看着连知雨的眼睛郑重道:“姐姐,我相信你。”
连知雨:“好的,让你哥加我微信付定金。五百。”
靠在沙发上的她哥一下子直起身来:“凭什么?”
“她年纪太小了,和她做生意怕未成年退款。”连知雨点开二维码名片举到秦觉夏面前,“赏个脸,秦学神。”
“不。”秦觉夏很不给面子地拨开她的手,靠了回去。
连知雨没来得及生气,一道紫色残影扑过来,缠到了秦觉夏的腿上。
“哥!——”
连知雨:“……”
他动了动腿,让方觉浅松开自己:“又不是不找了,你能不能想点靠谱的办法?还占卜,三岁看老,你老了退休金估计全买保健品。”
“保健品怎么了,那你老了别吃我的。”方觉浅松开一只手,转眼就一拳砸她哥腿上,砸完立马又抱住。
连知雨抱起手来,乐津津地看秦觉夏的脸色一黑再黑,谁知下一秒方觉浅就抬头看她,眼含热泪(刚才剩的)、目光灼灼、充满希冀,看得连知雨都有点后背冒汗了,她放下手。
“连知雨姐姐肯定能找到星星的!养猫交流群里面好几个人都推荐她,说她超级厉害,榕城远近闻名的寻猫雷达,没有她找不到的猫!”
秦觉夏也抬头看了过来,连知雨这下是真的冷汗下来了:“也没这么神,之前有一次没找到不过我退款了……”
秦觉夏笑了一下:“讲真,占卜?”
“不是占卜,”连知雨承认,“但是商业机密。”
秦觉夏把定金转了过来,连知雨看了一下,没有点收款。
她正要把PE袋装进包里,被秦觉夏喊住:“不是占卜还要拿这个吗?”
“要。”她没好气地回答。
方觉浅关心道:“那会不会不够啊?我要不要回家再拿一些?”
连知雨看了看表,差十五分钟到五点,她摇头:“没时间了,我五点之前得赶回去。”
秦觉夏跟着她到门口,也开始换鞋,连知雨顿时产生了一点受宠若惊的情绪。她自我解释为他刚才态度太差,现在一下子正常了,才让自己对这普通程度的客气行为这么感动,不,也不是感动。
“不用送我了。我……”
“谁送你了,”秦觉夏莫名其妙,“我去打印店打印寻猫启事,总得有人做点唯物主义的实事吧?”
他系好鞋带起身,余光瞥见与此事关系最密切的人:“方觉浅你也别光顾着在家干哭丧了,换个衣服到校门口打印店来,跟我一起贴告示。”
“你说连知雨姐姐的商业机密是什么啊?”关上门之后,方觉浅好奇地问。
“反正不是占卜。”秦觉夏脚步轻快地走到电梯门前摁电梯。
“可是她真的猜中了我的名字哎!”
“你但凡回去看一下你房门口贴的什么东西呢?”
方觉浅恍然大悟,但即使知道连知雨并非神算子,她还是觉得:“可是群里的人也不是她的托啊,她真的找到好多次。之前我们小区那只叫元宝的布偶猫丢了,就是她找到的,一天都不到。哎哥,你们一个年级的,你之前没听说过她吗?”
秦觉夏顿了半步。
听说过,不是什么寻猫雷达连知雨,是赚钱狂魔连知雨。
他第一次听到连知雨名字是在高二,秋季运动会一拖再拖,十一月底才正式举办,倒是选了一个灿阳清澄的大晴天。他什么项目也没报,在主席台的一片阴影里百无聊赖地旁观。
“有好戏看了,马上是女生的三千米。”旁边的男生声音带着幸灾乐祸。
“女生跑三千米?谁想出来的,有人报吗?”
“反正我们体委四处求人,愁得头发都秃了。”
“最后求到谁了?”
“连知雨。就3号跑道,长头发那个。”男生莫名地笑了一下:“她的话,给钱就行。”
“连知雨那不奇怪,我上次还在精英二考场看到过她,故意考差去的。半个考场全抄她的答案,不知道赚了多少。”
榕师附中平时考试多半按上一次的成绩分考场,精英考场就是学生们对倒数几个考场的戏称。
发令哨声响起,秦觉夏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三号跑道上。
长发女生个子不高,白衣服,白皮肤,白日朗朗,她跑动的身影几乎刺眼,头发随风扬起,像奔流的、载满碎金般阳光的河。
连知雨最后跑了第二还是第三,但她在秦觉夏的记忆里,定格画面就是那道流动的灿烂河水一样的身影。
直到高中生涯结束,也再没有变动过。
高中毕业,他的陪读公寓转给了方觉浅,她得意扬扬,立马搬了东西过来,搬完第二天又把猫带过来,美其名曰熟悉环境。
不到半天,猫就熟过了头,直接跑路了。搜查了整栋楼无果后,他提议张贴告示加调附近监控,谁知他脑袋缺根筋的妹妹倒是信心满满地表示自己找到了一个高人。
不知道她抽什么风,他决定自己先去贴告示,出发时恰好撞上门外有人敲门,叩门的手落过来,他刹那间还有点担心它砸到自己胸口。
还好惯性不大,手的主人稳住了。
他这才上移目光看向那人的脸。
画面更新了,碎金般的涟漪从头发上,转移到了她的眼睛里。
“你笑什么?”
思绪猛地收回,秦觉夏的嘴角平下来,他淡淡道:“没什么。我和她之前不认识,但我想她不是骗子。连知雨看起来不着调,但应该,挺负责。”
“你怎么知道?”
因为收钱凑人头的一个三千米,也会拼尽全力?
秦觉夏在空中画了条波浪线:“她头发分层了,外面那层是卷的,但是里面那层又是直的,显然是头发弄到一半就跑过来了,别的不说,态度很积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