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阴暗封闭不见天日的囚笼,带着惩罚的意味。
作为一个罪人的归宿,却刚好。
“哥?”
门外有熟悉的声音响起。
他身体僵硬了一瞬,好似一个有罪的人在被无辜的人进行审判。
没得到应答,她轻轻敲了一下门。
声音是那样亲昵地唤他,“哥,你醒了吗?”
像是某种炽烈的烙印烫进他的灵魂里,提醒他的罪名。
他将头深深地埋进掌心里,沉默着。
分辨不清那究竟是愧疚还是痛苦。
许久。
直到门外的人离去。
快中午的时候,谢灵才看到裴陆行从房间里出来。
“你怎么起这么晚?”
她抱着水杯看他。
裴陆行顿了一下,却没看她,说:“有点困。”
“哦。”
谢灵又看着他手里拆下来的床单,问:“怎么不让阮姨帮你换?”
“……”
裴陆行没理她,去了洗衣房。
出来的时候正看到她上楼,路过他房间时,不知想到什么,很顺手地推开了房门。
“谢灵。”
他忽然喊。
她停了下,转过身来看他,有些疑惑,“怎么了?”
“你要做什么?”
他问。
她有点莫名地说:“不做什么。”
只是想看看他换的新床单是什么样子的。
沉默两秒,他说:“以后别随便进我房间。”
“……?”
很奇怪又很突兀的要求。
仿佛带着隐隐的拉开距离的意味。
可出于礼貌,不随便进别人房间不是应该的吗?
谢灵也挑不出这句话的错,安静几秒,最后只好哼了一声,用很不在意的语气,“本来也没有多想进。”
然后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起初谢灵是没有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的。
但这天以后,她偶尔再去推裴陆行的房间,发现门总是锁上的。
不知道防备谁。
然后谢灵就再也不会去推他的门了。
——她本来也没有多想进。
可从这之后。
裴陆行也不再让她碰了。
各种意义上的触碰。
拥抱牵手甚至只是贴近他,他就会下意识地躲开,然后皱着眉,似乎极难忍受般,说道:“别靠这么近。”
“……”
谢灵抿着唇,看着他,隔了好几秒,才将手放到了身后,“谁想靠近了。”
原本想跟他讲的话也不想讲了,她转身就走。
大小姐从不会隐藏自己的情绪,实实在在地为着他的疏远而生气,表现得格外明显。
换作从前,裴陆行已经拉住了她,“我开玩笑的。”
会放轻了声音说:“哥错了。”
“让你靠近。”
“别气了。”
可这次。
他望着她的背影,手本能地抬了一下,似是想要挽留。
然而又想起什么。
他慢慢放下了手,垂下眼,沉默着。
很快,就连阮黎和裴淮川也注意到了异常。
趁谢灵去上舞蹈课的时候,阮黎问裴陆行:“这几天怎么回事?你又惹小灵不高兴了?”
“……没。”
“没有才怪,今天出门她最喜欢的那个小金铃都没戴。”
裴陆行没说话。
阮黎就叹了口气,说:“你们现在还小,有点摩擦是正常的,但兄妹之间哪能冷战这么久的,以后还有一辈子相处的时间,别为着一点小事让她伤心。”
不知哪个字眼戳痛了他。
他忽然偏过头,唇抿着,身体绷得很紧,仿佛一根濒临临界值的弦。
“你知道,小灵有时候爱嘴硬,常常言不由衷,但这么多年了,她哪句话是真心话哪句话是口是心非,你还分不出来吗?”
裴陆行眼睫垂下,没有回应。
阮黎看着他,见他始终不说话,好一会儿,她目光转向窗外,沉默片刻,轻声道:“陆行,小灵一个人在我们这儿,爸爸妈妈都不在身边,隔着十多个小时的时差,平时受了什么委屈,也只能跟我们讲,可毕竟不是亲的,小灵也大了,有自己的主意,有时候也不愿意说了,何况就算我们给她出头解气,哄好了她……也消除不了她寄人篱下的孤单。”
窗户外传来一阵温和无害的风,带动着风铃飘起一阵清灵的回响。
让她的声音仿若一道轻叹。
“她是为了你才留下来的,陆行,别让她伤心。”
“……”
他闭了一下眼睛。
许久。
他终于站起身,喉结滚了一下,说道:“我没让她为了我留下来,当初谢叔叔要带她走的时候,她就应该跟他们一起走,我和她本来就没有任何关系——”
一道极为清脆的声响打断了他的话。
他微微偏过头,话音也因此而消散。
因为太用力,阮黎的手有些发抖。
她冷冷地看着裴陆行,语气里罕见地有了怒意,“别再让我听到你说这种话。”
“我说错了吗?”
他低着头,声音很轻,“我跟她本来就不该是这样的关系。”
“不该是这样的关系?”
阮黎似乎笑了一声,笑他异想天开,或是不知好歹。
再开口时,她的语气里带着成年人独有的冷漠,残忍地宣告真相。
“如果不是小灵让你做她哥哥,你认为你这辈子和她还能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