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
熟悉而又嚣张的声音飘进耳朵里。
“不去。”
有一道椅子挪开的闷响,大小姐也站了起来,离场前说道:“去北宁不就没人伺候我了吗?还是哥哥用起来比较顺手。”
然后脚步声响起,由远及近。
清淡的白茶花香气萦绕在鼻端。
他侧过头,谢灵已经从他身边走过,若无其事地朝楼上走去。
“喂。”
裴陆行语气散漫地开了口,叫住她。
几阶楼梯上,谢灵回过头,自上而下地俯视着他。
光晕温柔地铺在她身后,模糊而又朦胧。
莫名地。
有些好看。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谢灵居高临下地说,还是傲慢的理直气壮的口吻。
像在大发慈悲施舍他。
裴陆行抬眸,望着她。
好一会儿。
他唇角轻轻勾了一下,很漫不经心地道:“确定不走?”
谢灵双手背在身后,脑袋歪了一下,漆黑长发也跟着晃动,身后的光影变化,墙上那道纤细的影子似乎离他近了些。
“你很想我走吗?”
她问。
“我敢吗?”
他拖着腔调,懒懒散散地回道。
“你有什么不敢的?”
谢灵直起身,见他似乎没什么要说的,准备转过身上楼去了。
“就不怕等他们走了我找你麻烦?”
裴陆行忽然说。
“毕竟你刚刚不还说了,我不给你饭吃,不给你水喝,还克扣你零花钱?不怕我真这么对你?”
他语调慢悠悠的,一字一句复刻着她的话,如他所言,她说的每一句他都记着。
“你啊?”
谢灵回过头看着他,笑得肆意骄横,“你敢吗?”
两个人站在楼梯上,一上一下,四目相对。
半晌。
裴陆行垂着眼笑了。
“不敢。”
他说。
于是大小姐就像一只胜利的小孔雀,骄傲地回了自己的领地。
天花板投下暖色调的光在楼道铺陈出一片温柔的光景。
与窗外寂静的暮色融合在一起,无端显出几分静谧的柔软。
而那根莫名生长在两人之间的尖刺,也就这样,莫名地消失。
-
第二天早上,谢灵是被热醒的。
她扫了一眼空调,不知道什么时候关了,但她印象里昨晚没开定时关闭。
算了。
她光着脚踩在地板上,走出房门。
这套房子是位于顶楼的两层洋房,客厅挑空,从二楼往下能看到大半全景。
她就靠在二楼走廊的栏杆边上,看见裴陆行窝在一楼的沙发里玩游戏。
“阮姨他们已经走了吗?”
谢灵问了句。
“陛下都还没下旨,谁敢走?”
裴陆行随口接了句,惯有的阴阳怪气。
说完,他抬眸扫了一眼,目光往下,凝在她踩在地板上的脚上,眉心轻皱了下,然后说:“家里进贼了?”
谢灵没反应过来,“什么进贼?”
“没进贼你拖鞋被狗吃了?”
谢灵低头看了一眼才反应过来,一边往房间走,一边哼了声,“你吃的。”
等穿上拖鞋,她才走下楼,在一楼溜溜达达走了一圈,才确认阮姨和裴叔已经走了。
这意味着,这个家里只剩下她和裴陆行了。
没意思。
她百无聊赖地坐到了裴陆行旁边,侧过身看着他打游戏。
是解谜类单机游戏,需要不断切换场景寻找信息和线索。
她最讨厌在学习以外的地方动脑子了,所以只是看着,其实眼神很放空。
“想玩?”
裴陆行漫不经心地开口。
“这个吗?”
谢灵耸了下肩,“游戏没什么意思,现实版解谜比较好玩,小时候有一次,我爸爸画了一个藏宝图给我,最后在后花园一棵大树底下找到了,是一个装满了宝石的黄金盒。”
“……”
裴陆行掀起眼皮,隔了几秒,语意不明地问:“那你喜欢宝石还是黄金盒?”
“那些东西我拥有的已经太多了。”
谢灵说:“我只记得那张藏宝图画得很漂亮,而且有很多细节,是我爸爸精心画了一周才设计好的,这张藏宝图现在还放在我房间里。”
裴陆行看她一眼,问:“是你的生日礼物?”
“不是,”谢灵眯着眼回忆了一会儿,才说,“好像是因为第一次去你家,回去后我跟爸妈说我很开心,爸爸说希望我每天开心,所以准备的。”
“……”
裴陆行轻笑一声,说:“还真是被捧在手心的小公主。”
“我不是谁是?”
谢灵理所当然地说:“我爸妈从小就把我当宝贝宠着,从我有记忆起就是要什么有什么,而且就算爸妈破产了,把我那些东西打包贱卖,放银行仅靠利息挥霍,一年的利息也能挥霍八辈子。”
“……”
裴陆行扯着唇笑了一下,轻声道:“那你当初怎么没跟你爸妈去国外定居?”
是啊。
当初为什么没走呢?
爱她的爸爸妈妈,优渥的家庭环境,去哪里都是熠熠生辉的掌上明珠。
却松开了父母朝她伸来的温暖手掌。
这一回,换谢灵沉默了。
过很久。
“……要你管。”
谢灵忽然起身,转头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