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没错,之前没想通,但我现在改变主意了。”江既明点了点头,用勺子搅着杯子里的咖啡,眼睛也没有看向对面。
“为什么?”
“不想挂科。”
“单纯是不想挂科这一个原因吗?我对此......”许望舒将咖啡杯放在桌上,玻璃碰撞的声音不轻也不重,但却给人一种不容忽视的压迫感,他的眉毛无意识地轻拧着,像是在开一次严肃的会议或是解一道十分棘手的数学题。
江既明觉得自己可能平常太油腔滑调了,导致现在改邪归正认真说一句话都会被怀疑其纯洁性,简直是翻版“狼来了”。
江既明一抬眼,打断了许望舒的刨根问底。
他意识到自己在他人心中的信任值已经支撑不起短暂的“认真”,于是又恢复了十二分的嬉皮笑脸,玩笑着说:“不求甚解啊学长,你这么认真,我的心理压力会很大的。”
许望舒怔住了一瞬,像是意识到自己的较真一般,眼神不动声色地闪动了一下,很快他又重新拿起咖啡喝了一口,清了清嗓子,对他说道:“好,那这张计划表我们从下周一开始正式执行,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没有了,许总,我稍后将会议总结呈递给您。”江秘书实在是对他这幅公事公办的姿态忍俊不禁,于是也含着笑陪他演了一出。
许望舒似乎对这个称呼有些反感,条件反射地皱起了眉头,握着杯子的手也倏地收紧,手心里顿时冒出一层薄汗。
“嗯,那我走了。”江既明觉得他开不起玩笑,心里控诉着面前人的无趣,却又因为突然找回的记忆而急于远离他,于是将书包甩到身后,拿起那杯咖啡,准备一口干完就离开,皱着眉头刚喝到一半,肚子就准时咕噜噜地响了起来。
“不想喝就不要勉强自己。”许望舒脸上的表情还没有恢复如常,也没有看向他,却冷不丁地来了这么一句,叫停了他酣畅淋漓的光杯行动。
江既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惊讶地看向对面的人:“你怎么知道......”
“从咖啡端上来开始你就没喝几口,刚才要一口气灌下去的表情和视死如归别无二致,而且现在还不到十一点你的肚子就开始叫,说明早上并没有吃早餐,空腹喝咖啡会促进胃酸分泌,你一下子灌下去这么多......胃会难受。”
江既明听了这段犹如看了监控摄像头一般的精确推断,不由得瞠目结舌。
他的确没有吃早餐的习惯,包括今天早上,因此此时肚子里几乎空无一物,除了刚咽下去的几口咖啡和几块苹果洗衣机似的搅动着他的胃,他饿得前胸贴后背,本就有点毛病的胃也在隐隐作痛,他从座位上站起来的那一瞬间差点疼得腿软。
可是谁让自己手贱,点兵点将选了这个咖啡店,一杯小小的咖啡也不知放了什么金子银子,竟然如此之贵,他不舍得浪费掉,秉承着“死也要吞金而死”的信念,强忍着身体的不适喝了下去。
没想到,这一切,却都如透明玻璃一般,映射在许望舒的眼里。
他以为这人没怎么朝自己这边看过,不会注意到这些的。
原来他这么细心。
江既明短暂地忘却了身体的疼痛,被这一通“关怀”搞得五脏六腑都手忙脚乱地在身体里乱撞,一时间不知该对此如何回应。
这一瞬间,他突然理解了自己开玩笑时许望舒的沉默,人都会对自己不常见的东西手足无措。
在他前十几年的生命中,“关怀”并不常见,更何况是这种将他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当回事的关怀。
因此他像是常年受惊警惕的小兽,突然被命运宠溺地摸了一把脑袋,一方面心中软得一塌糊涂,一方面又无名委屈,没来得及收回的犬齿和利爪像是对着命运嗔怪着“怎么现在才来哄我”,嘴硬地说着“我不需要”。
“哪有你说的那样?”江既明有些厉声厉色地回了一句,声音都大了几分,而后又发现自己下意识的反应有些不对,因此将脑袋撇到身后,“我身体好得很,别多管闲事,走了。”
他背上书包,潇洒地迈着大步朝着收银台走去。
江既明的心里也不知哪来的愤愤不平,非要挣一口气,心里想着再怎么着自己也是男生,不能丢了面子,好歹得咬碎了牙把单买了。
结果收银员告知他,另一位先生已经把单买了。
江既明回过头看向座位,发现许望舒已经深藏功与名地离开了。
“......”
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许望舒是自己肚子里的蛔虫吗?怎么能做到如此预判?
他沉沉地呼出一口长气,心里闷得慌,觉得今天真是流年不利,从早上一起来就有各种让他莫名其妙的事情找上门来,此时心里五味杂陈,都可以起锅开灶了!
江既明看了一眼窗外没走远的背影,似乎已经能预见未来跟这个人有牵扯后,生活会生出多大的海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