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望舒身后那位德育副校长一直想要走过去抢走他的话筒,幸亏旁边的老校长拦着,一脸期待地看着这位年轻人的嘴里还能蹦出什么花来。
而刚才这段话甚至比第一段话更为抽象,让台下的新生也一头雾水,不知他在云什么,甚至觉得这个许望舒可能有些神叨。
新生们的反应分成了两派。
一派是具有极强质疑精神的新生,他们拥有自信的底气,对这段话的反应汇成一句话大概是:“扯,纯扯淡,这命题挺复杂的,他这个大业余就这么三言两语误导大众?”
另一派是具有极强包容精神的新生,他们喜欢吸去一切新鲜事物与观点,见他停了下来,便急不可耐地问道:“那倘若陷入到生命的虚无,到底应该怎么办?”
只可惜许望舒如今心里只想着如何让某个人重燃生活信心,完全没有考虑到现场观众的反应。
因此当他看到现场的回馈,突然觉得自己这番作为无比荒谬。
他尚且稚嫩到无法与许峰耀抵抗,竟然要在这里冠冕堂皇地企图救某人于死地?
中二癌也是到了晚期,无可救药了。
“高中政治课本的知识想必大家还没来得及忘掉,所谓物质决定意识,存在决定思维。”许望舒说出这一则耳熟能详的唯物主义理论,而后顿了顿,觉得面前摄影机的对面有一双眼睛在看着他,因此他也直视着摄像头,不眨一下眼睛,福至心灵,“拼搏至死地寻求意义,远不如‘存在’本身带给虚无的抨击要大。”
这一次,许望舒的感觉是准确的。
在“致月亮”酒吧的一个角落,江既明刚睡醒,正拿手机懒洋洋地躺在软沙发上,看着这场开学典礼的直播。
这里虽是室内,但是大门底下有个缝,初秋早晨的风吹进来还是有些凉意,江既明将自己的外套又往脸上拽了拽,虚虚地掩住自己的嘴角。
也只有许望舒这么静静地站在镜头前,他才有机会仔细地观赏这张从未细品过的面孔。
江既明眯着眼睛,端详着许望舒的脸,他发现这家伙的鼻梁真是逆天,连带着锋利的眉骨以及如利刃一般的眼尾,使整个人的气场强大得不得了,而他的眼睛又是很浓的黑色,像是无尽的深渊,一旦对视上便会沉沦。
一直以来,许望舒就像是一道非黑即白的证明题,在江既明的印象中,他不像是会说出这些“无用”的话的人。
江既明翻了个身,瞥到了旁边桌子上放着东西,思绪飘至昨夜。
他知道有人来过,可能是心里过意不去的小岚,也有可能是放心不下的王一,或是找他打球的颜兴。
可是当时的状态使他没有勇气去面对那些人。
与许望舒想的正好相反,江既明压根就没有“就地了结”的打算。
他不仅没有从江超的话中受到打击,反而在后来的几个小时中琢磨出来了一点道理。
他与许望舒根本就不是一类人。
如果四年后就要迎来自己的结局,那么此时又为何非要纠结在一个根本与自己是两个世界的人身上?
阴沟里的老鼠是吃不惯家养宠物的饲料的,相反,还会给人家惹上一身的病毒。
如果说从爷爷的葬礼那天到军训,江既明还没真正想清楚自己这最后的四年该以什么样的方式活下去的话,那么江超的一番话则让他一瞬间恍然大悟。
当然是及时行乐,然后早日投胎。
江既明带着心中的计划终于重新找回生活的另一条方向时,却冷不丁地听见了几声狗叫。
他转过身来,看见不远处有一只小流浪狗正撕扯着地上的一个塑料袋,那里面似乎装着东西。
江既明走上前去,将小流浪狗赶跑,而后拆开了塑料袋,看到了里面的东西。
一个三明治以及一瓶巧克力牛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