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风从善如流地重复:“我说,我跟你一起出去。”
“不可能!”明熹打断她,“这个绝对不可能!你要住哪儿、吃什么、穿什么,这些都可以商量,但外出——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临风轻松道,“你悄悄带着我出去,你知我知,还有谁会知道?”
明熹:“……你当巫门仙门这么多人都傻了吗?你这么大一尊神女杵在这儿,他们会不听不问吗?”
临风不以为意:“神女不下界是仙门的烂规矩。你是巫,为什么要守他门的规矩?”
明熹:“昨天仙门那个态度你不是没有看到,你们何门主三令五申,说你不能下界,结果我转头就带你下界——这成什么了?我一人开罪仙门事小,若是你外出时出了什么事,那就是整个巫门和仙门结怨,所以这个事情,我无论如何也做不了。”
“可惜了。”
临风煞有介事地长叹一声,摇了摇头。
明熹看了她两眼,总觉得她这副神情,不是在说自己达不成目的可惜了,于是问:
“……什么可惜了?”
“你们巫门不是一直坚持要我下界受罚,将功赎罪吗?”临风慢悠悠道,“奈何被仙门压了一头,不得不妥协。我留在巫门,名为处罚,实则你们不得不对我优礼有加。我有吃有喝,只用动动手指化点金银,反倒是你们门生四处奔波,替我做事……”
“够了够了,”明熹越听越头疼,“想说什么?直说就好。”
临风一笑:“如果你能带我出去,岂不正合了巫门最初的想法?你亲手抓了我,一直对我没能被处罚一事耿耿于怀。你又屡次就此事对我说教,奈何我没有慧根,油盐不进。常言道,纸上得来终觉浅,(注1)你嘴上说得再多,我也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不如你带着我去做一遍,这样一来,我得了你的教化,日后即便回归仙境,也不会再重蹈覆辙,做下那种错事。如此,岂不根治?”
“治个头!”明熹无情道破,“你这种的,就是明知故犯,揣着明白装糊涂,再怎么整改都没用,你叽里呱啦说这么多,不就是想去凡间掺和你们仙门那事儿吗?”
临风抿唇一笑:“看?你才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装什么糊涂?我不需要装糊涂。”明熹站起身,“我可以很明白地跟你说——我没有权力带你出去,所以还是趁早打消这个念头吧。”
“我是为了别的,但你可以不为别的。”临风跟着站起来,不紧不慢地缀在她身后,“教导我如何布施金银,这不正是你一直期望的吗?我双手戴着匿气镯,浑身使不出半分法力,身上也早没了符咒,只能老老实实跟着你走,你带我出去,一点问题都不会有。”
明熹走在前面,半晌没有吭声,过了许久,才忍不住侧头道:
“不过你到底为什么这么执着要掺和那事?你都说了,你有法力也使不出,还能干涉仙门和那位神女的冲突不成?”
“不能。”临风语气柔柔道,“还有,我是神女,没有法力的,你忘了吗?”
“……”
明熹咬了下嘴唇:“行。那你执意要去,是想去拉架,还是想去火上浇油?”
“都不。”临风说,“没有法力,拉架是肯定拉不成了。而且我在仙门毫无地位可言,你也看到了。谁会听我说话?我既不能打,又不能说,去了有什么用?”
明熹无奈:“对!就是这个——我也想知道,你去了有什么用?”
“我就想去看看。”临风顿了一下,语调骤然低落下去,“我是神女,她也是。我想知道,百年前她为何会没了踪迹,究竟是被人掳走还是自己叛逃,为何过了这么多年重新暴露自己,又为何要仿照我的手法……我想知道她过去经历了什么,我还想知道,她将来会怎么样。”
明熹瞧着没吭声,但脚步已经不经意地慢了下去,但她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临风跟上来。
她只好微微侧身,再开口时,语调不自觉地变得柔和了不少:“等事情了结之后,你不也能知道吗?”
“从别人口中听来的事,怎么能和真正看到的一样?”临风说,“等一切尘埃落定,事情就会变得和百年前她的失踪一样,成为仙门人口中避之不及的话题,被门主长老一力封禁。众口一词,编出来的东西,我听它作甚?”
“总之——”明熹话题一转,避而不谈,“你先回我屋里,别乱跑,小荷堂晚些再去,我送你。”
临风问:“你要去做什么?”
“我去找师姨,方才的事情,有必要和门里说一下。”明熹把临风送到自己的小屋前,转身走了两步,又驻足,“对了——你刚刚和我说的这些……”
临风已经跨上了台阶,闻声又回头,偏了下脑袋。
“你说的那些,”明熹说,“我不会告诉别人。”
临风移开目光:“你说了也无所谓。我既然敢告诉你,就是做好了会被传出去的准备。”
“我不说。”明熹挥了挥袖子,“走了。”
明熹又走了十来步,眼看小路就要转去山后,才状似无意地回头张望了一眼,发现门前已经没了临风的身影,想必是推门进去了。
她望着屋前空荡荡的小石阶,沉思了半晌,叹了口气。
明熹的心思飘远了,只顾垂着眼,闷头往前院走。
结果不曾想,人还没出后山,就迎面碰上了简零。
“找我?”简零说,“一起吧,我正好要找你师母。方师姐闭关静修,你一年也见不着她两次,等会有什么事,趁着一块讲了。”
其实昨晚就刚见着了。
明熹腹诽,没敢说出来。
简零站在方能院子前,指尖微动,一缕飘逸的青光从她手中流出,眨眼间便坠向了院内。
没过一会,方能的声音从院子里传出来:
“进吧。”
明熹主动上前推门,让简零先一步进去。
“师母。”
明熹问过礼,就简单地把今早前堂发生的事说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