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风被扶着喝了半碗热粥,又被喂着吃了两片牛肉,终于有点精神,能说话了,眼睛也能睁开了。
她神色恹恹地自己坐起来,夹盘子里的牛肉:
“你哪儿来的钱?软和一点的烙饼都没钱买,还吃得起牛肉了。”
“我只说要肉,没说要牛肉。”明熹也举着筷子夹,“想必老板是为了多赚我们钱,不过端都端上来了,不吃亏了。至于钱,不是要多少有多少吗?”
临风筷子一顿,顿时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嘴角微弯:“怎么,不是刚直不阿,唾弃我这不义之财么?现在,倒是主动伸手找我要了?”
明熹:“这钱到底为什么要花?要不是你又挑又废,既嫌弃我的饼,又四体不勤走不动,我才不会来客舍。客舍是为你找的,饭菜也是为你点的,你出钱,合情合理。”
临风盯着她不断鼓动的腮帮子和筷子尖残存的牛肉渣:
“你是没吃吗?”
“吃了。”明熹坦然道,“我一路押送多有辛苦,这不你说的吗?别的金银谢礼呢,我就不要了,吃你几片牛肉,就当作你给我的酬劳,别跟我客气,这都是我该做的。”
临风笑容八风不动:“你这人……真有意思。”
她慢腾腾地喝了碗里最后一点粥,放下碗,叹道:“这粥不好。炖得不够烂,咽着剌喉咙,还有股锅味。”
“是吗,”明熹忙着给自己盛第二碗,“我觉得还挺好的。”
临风虽未吃饱喝足,但也勉强有点力气了,眼看就又端出了那副姿态,居高临下般地看着明熹狼吞虎咽:
“真可怜啊,一点牛肉都吃得这么香。平时不常吃吧?”
明熹嘴里有味、肚里暖和了,此刻心情很好,不想和她计较:
“是啊是啊,没钱得很,平时都吃不到呢。”
临风轻笑一声,正打算继续开口讽刺,却听外头有人敲门。
门敲得颇为粗鲁:
“喂!你们啥时候给钱啊?”
明熹一边嚼牛肉一边大声说:“稍等。”
敲门声不停,反而越显暴躁:
“别是给不起吧?把门打开!我丑话说在前头,给不起,就等着拿别的抵吧!”
临风眼神一暗,瞥向了门的方向。
明熹没有发觉,只是自顾忙着把饭都赶进嘴里,然后放下碗,给临风解绳子,一边小声说:
“变坨银子出来,记住,这么大——看清楚了吗,这么一点大就够了!你敢给我变多的,我当场劈了你!”
临风乖乖点头:“嗯,我知道了,你放心吧。”
解完绳子,临风一张手,掌心里就出现了一小坨银子。
明熹拿了,开门抛给老板:
“付了,没事别来捶门。”
“哎——”老板一个跨步把门抵住,先是把银子放嘴里咬了咬,笑得满脸褶子,随后又抬头看向房间内,“先前多有冒犯啊,哈哈。没想到,小妹看着囊中羞涩,倒是个出手阔绰的。呃——那个小妹看着气态不凡啊?这钱,肯定是她出的吧?”
“你很闲吗?”明熹指着门外,“慢走不送。让让,我关门。”
老板单手按着门板,不肯退:
“你二人一个衣衫褴褛一个衣着华丽却多有污渍,我猜猜——是背着家里逃出来的小姐和丫鬟吧?为什么逃?逃婚?还是和你爹吵架了?小妹,我帮你啊,你这么流亡下去,终究没个落脚的地儿,不如干脆就留下来……”
“衣、衫、褴、褛?”明熹说,“我这衣服好好的,干干净净整整齐齐,我看你眼光不好就别瞎嘚啵,找个大夫治治吧!”
临风单手支着下颚,悠悠道:
“你骂人重点是不是错了?”
没人理她。
老板冲明熹大吼:
“你个小妮子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老子今天必留你两个在这儿,年纪轻轻如花似玉两个小女郎,敢独自出来住店就该想到这结果!来人,上!”
“我看你才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明熹脸冷下去,单手抄过门后的扫帚,迎头就朝老板面门戳过去。
老板大惊失色,躲闪不急。
眼看扫帚柄逼近的一瞬间,胸口腰间的位置却凭空袭来一股诡异的大力,把他整个人冲飞了过去!
不止老板,那些来帮忙的喽啰全被齐刷刷掀飞。
屋内狭窄,有人被巨力冲到墙上,竟然直直穿墙而过,把土墙给震塌了!
明熹刺出去的扫帚还没收回,看着无故弹飞出去的老板等人,浑身一僵——
我没施法术啊?
然而下一刻,她几乎瞬间就意识到了什么!
明熹猛得回头,却为时已晚。
她身上一紧,周身法力眨眼间便被一股力量牢牢地束缚住——
她低头看去。
罪魁祸首,是一根缚仙索。
正是方才,她从临风身上解下的那一根。
……也是这些天,一直绑在临风身上的那一根。
明熹缓缓抬头,不敢置信地看向还稳稳当当坐在桌边的临风。
外头传来轰隆隆的崩塌声与惊慌失措的人声。
方才那股巨力不仅掀飞了老板等人,也轻而易举地损坏了这间客舍的几堵土墙。
而临风,此时正松松地拿着筷子,戳进牛肉盘子里,百无聊赖地来回扒拉。
外头一片混乱,她脸侧的碎发却纹丝不动,垂落在身侧的衣摆无风而轻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