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治一脸震惊,然后钦佩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你以后一定会成为吐槽大师的!”
坂口安吾:“……”
“喂喂,总感觉这种职业还不如社畜呢……”
他抱怨道。
但太宰治也没有听他回答的意思,举着自己制造出来的“良心”就一溜烟地跑到了正在鼓鼓囊囊地吃蛋糕的疯帽子边上,然后趁其不备,一把就把这个工艺品粘在了对方的帽子上。
“疯帽子先生。”
他用格外严肃的语气说:“想一想你新鲜出炉的良心,你要是不答应我们费……咳,陛下的送信要求,良心真的不会痛吗?”
“哎呦!”
疯帽子摸了摸自己帽子上新的装饰物,表现得就像是被什么烫到了。他连忙跳了起来,发出夸张的叫声:“我的良心好痛!”
他在茶会桌子边痛得又蹦又跳,看上去比三月兔还像一只兔子,让人怀疑这里的地板是不是偷偷变成了岩浆。
等到他放下手时,结果又被手上粘到的红红的树莓汁吓了一跳。
“天啊。”太宰治很是一本正经地开口,“根据我的研究,这是你良心流出来的血。你的良心在滴血,疯帽子先生!”
“天啊,疯帽子!”
三月兔也大惊小怪地喊起来:“你良心流出的血把你的帽子都染红了。”
疯帽子在原地尖叫一声,然后“咯嘣”一下就昏了过去。
其余的人都默默地看着这一幕:“……”
“嗯,呃。好吧。”
渡渡鸟默默地把脑袋埋到了翅膀里——这个动作大概类似于人类以手扶额:“这孩子真的很擅长这里的游戏。”
“准确地说,他天生很擅长利用规则。”
费奥多尔从桌子上找到了些红茶,于是往杯子里倒了些:“游戏只是人造的规则之一。”
游戏规则的有趣之处在于,它并不像法律那样依靠暴力确立自己的权威。它的运转依靠玩家的认可,它的权威依靠于这套规则给玩家带来的乐趣。
如果不想被游戏王国拒之门外,那么玩家就必须遵守游戏看似不合理的规则:比如国际象棋里“王”被吃掉就必须宣告结束;比如扑克牌里的弄臣居于国王和王后之上……
比如当一个布片制作的“良心”被安置在你的身上时,你就必须要承受良心的重担。
“疯帽子先生!疯帽子先生!”
太宰治津津有味地担任着医生的角色,他晃了晃疯帽子的肩膀,用相当快活的语气——他已经憋不住自己声音里的幸灾乐祸了——说:“快醒醒啊!想想你的良心!”
“哎呦,我的良心!”
疯帽子悠悠醒转,大喊一声。随后他连忙跳起来,毕恭毕敬地行礼:“陛下!把您的信交给我吧!我一定会把这封信转交给您的信使的!我再也受不了良心的折磨啦!”
三月兔可怜地“哦不”了一声。但他看到太宰治,于是立刻缩了缩自己的脖子,像是生怕自己被注意到,然后也按上一个良心似的。
“祝您成功。”
费奥多尔礼貌地说。他从一个茶杯碟下面抽出张纸,在上面写了几句话就交给了疯帽子。而疯帽子先生连忙把它揣到怀里,看都没看就赶紧跑走了。
太宰治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最终成果,然后跃跃欲试地望向了正缩头缩脑的三月兔——现在这块桌子布的大小还可以再制作很多个“良心”呢。
三月兔怪叫起来。它想要跑掉,但渡渡鸟眼疾翅膀快地先咕噜咕噜地滚了过去,跳起来用喙狠狠地咬住了对方的耳朵,又把它撞翻了。
“是你提提提到了爱丽丝女皇!”
他气势汹汹地说:“那天我追追追追着的兔子就是你!你是怎么知道未未来的事情的!她变成女皇是不是与你有有关系!”
刘易斯·卡罗尔并不是笨蛋。
就在费奥多尔说出“现在她还没有成为女皇”的时候,他就意识到了兔子洞通向的是爱丽丝还没有成为女皇的过去。
那么问题来了——
如果兔子洞通往过去,那么为什么跳进兔子洞的那只兔子会知道“未来”?
“哎呀,好痛好痛!”
三月兔疼得在地上打滚,眼泪汪汪:“我听不懂你说的话!”
“他的意思是,你为什么会知道未来爱丽丝会变成女皇的事情。”织田作之助友善地帮忙翻译道。
三月兔“哎呀”了一声。
“因为……呃,因为。”它的眼睛神经质地轱辘轱辘地转来转去,“我同时属于两个故事?”
它突然有了点底气,大声说道:“因为我在两个故事里都有需要扮演的角色!是的,所以我需要在两个故事里面跳来跳去。就像……嗯,就像现在这样!”
它猛地一跳,挣脱了渡渡鸟,跌跌撞撞地扎进树林里去了。卡罗尔气急败坏地追过去,觉得自己放跑了有关于爱丽丝的线索。
费奥多尔心平气和地打开电脑继续写代码,等到卡罗尔的动静都消失不见了才开口。
“现在我的猜想已经足够验证了。”
他说:“它在这里的角色身份是三月兔,在未来故事里担任的角色是黑尔。所以它才可以通过往返于这两个分别位于过去和未来的故事,更改自己所处的时间。”
“哇呜。听上去就像是游戏机里同时有游戏的第一部和第二部的玩家耶。”
太宰治托着脸颊,想了想:“疯帽子先生应该也一样喽?他在另一个故事里的名字叫做哈塔?费奥多尔先生是想要通过这种方式给大叔传消息?唔,大叔现在应该就是在那个爱丽丝作为女皇的未来……”
这些推理起来并不算困难。坂口安吾关注的点则是在另一件事上面。
“等等,如果我们通过兔子洞来到的是爱丽丝还没成为女皇的过去。而镜子让勒托先生来到的是已经成为女皇的未来。”
坂口安吾皱了下眉,努力尝试着从这个古怪地方的逻辑出发思考问题:“可为什么费奥多尔先生现在能和我们见面?”
他们明明应该属于不同的时间,不是吗?
织田作之助想了想。
“因为这里既属于过去也属于未来?”
他说:“也有可能是既不属于过去也不属于未来。之前三月兔好像说过,这里的时间永远停留在了下午茶的时间。”
从这个角度来说,永远凝固的时间是既无法抵达未来,也无法返回过去的存在。
“那这种地方也太奇怪了吧?费奥多尔先生你真的是一来到这里就到这个地方了吗?”
太宰治整个人的上半身都趴在了桌子上,他叹了口气,大声说道:“简直就像是……”
“监狱,对吗?”
费奥多尔伸手拿走了桌子上的茶壶,打开壶盖倒了倒,发现没有水,于是打开壶盖,从里面拿出一只正在愉快地打着鼾的睡鼠。
他盯着那只睡鼠,沉默了片刻,这才开口:
“你没猜错,这里就是我的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