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什么?”井泽美纪探了下头,这近似叹息的低喃让她心头一动,是因为第一次遇到追求者紧追不舍这种事吗?井泽美纪心里划过一抹狐疑。
但等她看向虎冢观音时,后者脸上异样的神色早已在转瞬间被撤下,仍旧如往常一般淡如平湖,只留下一点被风吹开的余波。
一切又好似是井泽美纪的错觉。
虎冢观音回神,顿了顿,回答道,“是拒绝不了。”
她隐隐有种预感,如果当时,她在察觉到他跟踪狂的身份立马当场质问他的话,恶男一树也许反而会变得兴致缺缺。
面对猎人会慌张呼救的猎物能给予的兴奋太低级了。
虎冢观音将视线落在自己握着饮料瓶的手上,目光顺着指尖一节一节往上爬,就好像能通过这种方式窥见皮下埋藏的肌肉一样。
伦太郎、治、侑、信介,大家的手和她的手明明都是一样的骨节分明。
但果然还是不同的。
即使外表相似,男女之间先天的生理差异无法被人为地抹除。
她想到浸在夜色里模糊了轮廓的楼厦,鳞次栉比的灯光铺开无数彼此联通的河,和人造的电子光相比,星月的荧辉经由或浅薄或厚重的云层俯临在城市上空,和人间隔着好远一段路。
只需要一位比她高三十公分的人类男性小小的一步,就能轻而易举阻挡掉那层联系。
夜晚的黑、人为的暗。
仅仅是三十公分,就足够他用身高编出落满了大片阴影的藩篱,他遮掉月亮,将自然的光线从这一方天地移除,勾动生物本能里对黑暗的抗拒。
虎冢观音是第一次知道,原来在悬殊的力量差下,肌肉察觉到潜伏的危险后是真的会不受控制地自主战栗的啊。
她被摩肩接踵的人群簇拥着,本该拥有足够的安全感,但最终心底滋生出了拒绝不了恶男一树的无力。那是敞开了个口的捕笼,她可以选择向笼口外的任何人求助,但是然后呢?他们狐疑的视线转向态度和蔼的恶男,最终还是会落在她的身上。
高中生拌嘴吵架。
怎么回事,少年性格很好啊。
你们要好好相处啊。
然后呢?
没有然后。
既然月光只能短暂地降临在她身上,她何必还要去指望它。
敞开的笼口是她拒绝不了的陷阱,也是第二道考验。
他想要的就是这样一个猎物吗?
他要猎物清醒地无助,清醒地强装镇定,清醒地挣扎在拥有光明的黑夜里。
在即将越过她能继续忍受的临界线的时候,他又往后轻巧一退,撤掉藩篱和捕笼,安抚猎物,放她回家,变得绅士起来,在她心弦一松后,又用势在必得的笑容提醒着她发生过的一切,把这场充满恶趣味的捕猎变为旷日持久的拉锯战。
一次两次也就罢了。
怎么说呢。
虎冢观音害怕是真的害怕。
但恐惧和压力积累多了,也是会质变的。
比如说她现在想起恶男一树那游刃有余的变态样就稍微有些……不爽呢。
哈……就凭他吗?也想拿捏住她?
这是看不起谁。
“拒绝不了和被疯狂追求不是一个意思嘛。”井泽美纪不满地嘀咕,塑料包装在她手里捏出嘎吱嘎吱的脆响,倏地,她想起什么停下动作,“说起来,我今天上午去高一那层楼贴活动海报的时候,听到有人和李维斯同学表白呢。”
“李维斯同学在一年级生里很有人气啊。”井泽美纪朝虎冢观音挑了下眉,“这么想能不能让你心情好点?”
“喔。那能被他喜欢真是我的荣幸呢。”虎冢观音发出棒读似的阴阳怪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