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种可能十分莫名其妙,但那可是「爱」。”
“没有人能在看到后不喜欢那样纯粹又热烈的「爱」吧,美纪。”
风停了,所有的声音也跟着沉寂下来。
井泽美纪愣愣地听着,她从没听虎冢观音絮絮叨叨一口气说这么多话。
明明说话的人不是自己,她却有种对方才是倾听者的错觉。
初中时那些所谓的朋友听闻她喜欢宫侑时不以为意的笑声,本应随着记忆的唤醒重新浮现在她耳边,但井泽美纪此刻听到的不是被记忆模糊过的笑,而是笑声被定住,又如玻璃般被干净利落地击碎掉落在地。
说到「爱」时,她看到虎冢观音微微压低了眉毛。
那是一个很淡很浅很安静也很短暂的表情。
被理解的感动出于本能的需要率先压过了被洞悉的冒昧。破碎的玻璃丁零当啷地坠进干涸的泉眼,凿开了附着在上面的陈土,在虎冢观音的注视下,经年堵塞的潺潺水流又开始重新流淌。
虎冢观音的话仿佛隔着时空给了那些嘲笑她心意的人狠狠一脚,又托起了被井泽美纪自己都全盘否定的悸动。
不是空穴来风,也不是眼瞎,更不是脑子有问题,所有的心意都有理可循,不管有没有被接受,只要存在过就值得被肯定。
真不愧是……观音啊。
她还真是比不过。
糟糕,不妙,眼睛酸酸的。
井泽美纪撇开脸,快速眨了眨眼。
“但最后一类人说到底喜欢的是在侑身上看到的「爱」,并不是真的喜欢本人吧。”虎冢观音移开目光,盯着地面冷不丁地补充,把井泽美纪差点要落出来的眼泪一口气逼了回去。
“最后一句是多余的!”井泽美纪忿忿道,“喜欢分这么清楚是要干嘛啊!”
“你激动什么。”虎冢观音奇怪地看她一眼,“不是这样吗?那你现在为什么不喜欢侑了?”
道理是这个道理,话也这么个话,但是从小观嘴里说出来……就好像她以前那么多心路历程都因为认错对象而变成了一场莫须有的乌龙。
“……”井泽美纪很想反驳但又发现自己没办法反驳她,最后从牙缝里挤出几句话把自己从这个话题里摘出去,“那请问小观又是怎么会认为侑同学喜欢自己的呢?”
她说得颇为咬牙切齿:“小观啊,你知不知道人生三大错觉之一就是觉得对方喜欢自己?”
井泽美纪以为自己会看到虎冢观音怔愣住的表情,结果她只是顿了一下,拧开瓶盖咪了一小口水润润唇,说出了一个令她始料未及的答案:“这个嘛,我想到了辉吾。”
“???”井泽美纪瞪大眼睛,不敢置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她磕巴了一下,“辉,辉……哥?你说我哥他喜欢你?不是吧,那家伙喜欢你?正常人哪会在公开场合那样骂自己喜欢的人啊!”
“我没有说辉吾喜欢我。”虎冢观音没看她,晃了晃手里的饮料瓶,“是以前和伦太郎聊过辉吾的事,伦太郎说他干的事情很像小学男生对喜欢的人使劲使坏来引起对方注意。”
你和角名同学原来关系这么好吗……井泽美纪噎住,不得不承认:“……侑同学确实也很像。”
“不过侑这样很大一部分原因是那家伙本身就嘴贱得很。”
“为什么又在反驳自己啊!不是你说的侑同学喜欢你吗?”
“我还没说完呢。”比起井泽美纪,虎冢观音反应平平,她今天一直在想侑的事情,但当事人自己总是时不时跳出来打断她的思路,说昨天搞笑综艺里的梗,说伦太郎今早来晨练时困得穿反了衬衫,说妈妈给他盛的酱瓜比治少了两块,总之就是嗡嗡嗡地响个不停,仔细一听又都是各种出现在他身边引起他注意的鸡毛蒜皮小事。
她停顿了好几秒,正当井泽美纪以为她要说些什么的时候,虎冢观音一本正经地道,“我也说不上来。”
井泽美纪:“……你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吗?”
“抱歉。”虎冢观音摆摆手,也觉得自己这样有些让人难以理解,她还是解释了一下,“我感觉是那样,但好像没法一下子说清楚。”
风似有似无地掠过发丝,把她的视线往走廊远处勾去。
喧嚣的人声像缓慢的绿皮火车一样轰鸣着开过,风里残留着节奏规律又稀稀拉拉的喘息,和夹杂在男生们吁吁喘气间歇里的嬉笑佯骂。
体育课的慢跑是热身项目,速度不重要,大家成群结队地跑,伦太郎和治坠在人群的末尾,一脸毫无干劲应付了事的敷衍,这个耐力量比晨练的训练差远了,别人是张着嘴喘气,他俩是游刃有余地聊天。
拐过拐角时,对视线敏感的伦太郎似有所觉,他转头看向售货机的方向一顿,放在腰部水平摆动的拳头松开五指,幅度不大地朝这边挥了挥,一旁的治冒出半个头,在发现虎冢观音后也学着伦太郎挥了挥手。
井泽美纪看她莫名其妙地转头,又莫名其妙地和角名同学治同学对上视线,最后莫名其妙地挥着手把他们送走了。
什么啊,这是送小孩上学吗?你是他们老妈吗?
她刚想吐槽,虎冢观音又莫名其妙地接上了刚刚的话题:“侑的表现,除了刚刚说的那个以外,还有一部分原因是治。”
“我本来不觉得那是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