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的笑意从眼睛转移到了嘴角,眼裂恢复正常大小,漏出里面夹着的眼白,被黝黑的肤色衬托得格外显眼突兀,像是夜色里吸睛的警示牌。
宽阔的距离冲淡了他给她带去的压迫感,与此同时恶男一树的嘴巴咧开一个灿烂的弧度,笑得明目张胆,却比之前少了很多温度。
虎冢观音冷冷地审视他一眼,没有回应,转头就走,全身的肌肉在短暂的放松后维持在微微绷紧的程度,多待一秒她都忍不下去。
甩上玄关门的时候发出了很大的声响,山崎冼介围着厨房围裙,一边擦干手一边急匆匆地从拐角冲出来。
“我还以为发生什么事了。”他松了一口气走近了,伸手把虎冢滑落到前臂的挎包接了过去,有些奇怪地打量着她,“真稀奇,跑回来的?”
虎冢观音撑在鞋柜上平复了一会儿呼吸,起身的时候顺手扯了一包早上她忘记拿的跳跳糖。
脱鞋,反向摆正,把脚伸进棉拖里,她把糖倒进嘴里,为了防止糖粒蹦出来闭着嘴,有些含糊不清地说:“没有,只是走得快了点。”
对此山崎冼介有自己的看法,他把大小姐的书包妥善地放在她惯常放的单人沙发上,摇头晃脑地回到了厨房,一副志在必得的语气:“哼,我就知道,那就是很期待冼介哥哥今天的料理了——”
“哎,现在的小孩子不诚实的样子,也怪可爱的。”他说着说着顿住,开始自问自答,“也有可能是我们家的小孩才显得特别可爱?说不定的,嗯嗯,毕竟是我们家的大小姐嘛。”
虎冢观音无语地看他就这样消失在拉门后,一时之间冼介的声音被油烟机的轰响取而代之,然后是锅铲的碰撞,电饭煲煮饭结束的单调长鸣。
爸爸最近去九州出差,今天的晚餐只有她和冼介两个人,比起日本干巴巴少油寡水的料理,冼介更擅长烈火烹油的猛炒和细火文煮的煲汤。
几乎每顿有汤的餐前,他都会先额外拿小碗盛出一份放凉,这样等开饭的时候那碗汤就可以直接喝了。
虎冢观音想到她那丢三落四诉讼文件要她送到律所的妈妈,深觉自己缺失的那份母性的体贴关爱到底还是以另一种方式来到了她身边。
今天是松茸鸡汤,加了点虫草花,汤底澄澈,是棕褐色的。
虎冢观音喝了一口,咸淡适宜,荤素搭配散发出自然的鲜香,被热气蒸进每一滴汤水里。
“有进步。”她说。
“那当然了。”山崎有些得意,“这还难不倒我。”
“是吗。”她放下汤碗,视线落在山崎冼介淡淡青黑的眼圈上,像是不经意地提了一嘴,“最近很忙吗?”
冼介对上她的目光,她自然瞥开,视线的落点跟着筷子停在餐盘里。
“大小姐,上班哪有不忙的啦。这就是大人的世界啦大人的世界。”他有些做作地摊开手,顿了顿,灵机一动,“我说特别特别忙的话,可以让组长给我加点工资吗?”
虎冢把鸡肉送进嘴里,不看他:“可以,但取决于你在忙什么。”
冼介嘴巴上说是这样说,但他实际上并不在意这些,以前还很意外爸爸居然真的按照劳动法给他结算了工资,用他自己的话来说,他山崎冼介已经决定要用自己的人生来回报虎冢组的再造之恩,不能再收组里的钱。
然后被爸爸无语地吐槽了一顿。从那之后他工资收是收了,但很少花在自己身上。
山崎冼介就是这样的人,一定要为别人付出些什么他才安心,如果自己得到的比付出的东西更多,那对他不是盈利,而是让他丢盔弃甲的地雷。
“就是最近一些新品的上市宣传。”他随口说得很敷衍,“还有如何打败竞品公司在这个领域划出我们的领域之类的。”
虎冢瞥他,这个语气最近很久没听到了,“不止吧。”
“当然。”冼介露出了那种他以前揍人专用的礼貌笑容,“顺便找找有没有空子,看看能不能下个黑手什么的。”
“真实的商战。”虎冢观音点点头评价道。
“做生意嘛,和和气气最好。”冼介给她夹了一筷子西葫芦丝,“如果只是我们单方面和和气气的,那像我们这个出身的人,可就要找个债主出出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