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想要的就是那样的眼睛。
“你在干嘛啊,好脏!”宫治塞了一口饭到嘴巴里,转头发现自己的兄弟叼着吸管在吸空气,奶白色的液体顺着斜型的尖口,滴滴答答地在裤腿上洒了一大片。
角名把抽纸递过去,宫治一口气抽了好几张扔到宫侑裤子上暴力猛搓。
但于事无补,没办法了,宫治把纸巾团吧团吧扔到垃圾袋里:“你等着被妈妈骂吧。”
“啊——怎么会这样啊!”宫侑手忙脚乱地把吸管塞回空憋的牛奶盒,扒拉着裤子上沾湿的布料,心虚地狡辩,“牛奶应该很好洗吧?”
虎冢观音盯着那几块半干的奶渍,没有说话。
“你没事抖吸管干什么。”角名一脸无法理解地皱了皱眉。
“我没有!”
“嗯嗯,你没有,所以牛奶盒是自己掉下来的。”宫治咀嚼着口中的食物,平静的语调陡然拔高,“——谁信啊!白痴吗你!”
“行了行了!不就是沾上了牛奶吗,又不是你洗,给我闭嘴啊猪治!”
“不就是沾上了牛奶?”大小姐的声音一下子低了八度,虽然她有条不紊地拆着自热盒,但那慢悠悠的动作看着就给人一股沉闷的压迫感,她抽出筷子,没有说开动了就直接夹了块胡萝卜放进嘴里,不多不少嚼了七下才咽下去,而这期间这块餐布上弥漫着诡异的沉默,角名是还没开始吃,宫治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明显气势弱了一截儿的侑,置身事外般地安静进食,至于宫侑,直觉告诉他不要轻举妄动。
此刻的大小姐和一分钟前的大小姐不一样。
“干了的奶渍很难洗。”她说,“你没有自己洗过衣服不知道吧?”
“十七岁了。洗过自己的内裤吗?”她掀起眼皮,睫毛翻动下的眼睛带了点冬天的气温,有什么东西被黑沉沉的眼底盖住彻底消失不见了。
不是生气,也没有质问,就事论事地对自己听到的东西进行嘲讽,仿佛不久前对某只调皮嘴欠的狐狸的关心事一场白日幻梦。
住在同一个家里,对谁洗内裤心知肚明的宫治心虚地挪开目光,乖乖巧巧地吃自己的饭,不吭一声。
如果说他们在之前还对女性存在什么包揽干家务擅长做便当之类的刻板印象,在遇到大小姐后,一切都被打破了。
大小姐负责后勤,她给他们加餐,营养荤素搭配均衡,还会记得每个人的口味偏好,从不认为这是一件需要夸奖的事情。她负责让部员得到充分的膳食补充,至于怎么做,她能偷懒就偷懒,不是外包给餐饮店就是让家里的哥哥代劳,她也不觉得假手他人是一件可耻的事情。
她说全靠自己一个人做便当的经理称得起一句舍己为人,但更适合应聘去做家政,好歹还有钱拿。
她说她给他们加餐是因为她能给他们加餐,而不是经理必须保证加餐,这是两码事。她所做的是她认为自己需要做也能做好的事,如果一个经理为了做全员加餐每天早上4点起床导致上课打瞌睡耽误学业,那不叫伟大,只是一个顾此失彼的废物在自我感动。
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不要求别人能为自己做些什么,不期望别人能反馈自己些什么。这是虎冢观音的人生信条。
而宫侑与她不同的不同之处就在于此。
他是一个麻烦精,不知道自己总是给别人制造麻烦的麻烦精。
“我……我又不是故意的!”宫侑磕巴了一下,他刚刚是真的走神了,“你这么凶干什么?”
来了,是实话实说阿侑。宫治的眼神在大小姐和宫侑之间漂移。虽然这次好像是真的实话实说,但怎么听都像是在狡辩啊。
“啊,我知道。”出乎宫治意料的是大小姐应了声,轻而易举地就把沉闷的气氛卸掉了,而且她的眼睛里一片坦然,看样子是真的这么觉得的,完全没有认为是阿侑在嘴硬,“你走神的时候嘴巴就是咬来咬去的。叼着吸管肯定会把牛奶盒摇下来。”
她缓缓翻动眼睑,把自己的情绪拉回来,陈述道:“掉了是意外,但洒脏了衣服是事实。”
宫侑原本是准备反驳的,但没想到大小姐没按常理出牌,不嫌弃,不无视,她的脸上还是没有多少表情,眼睛里却卧着一尾淡淡的光,这种变化不明显。
比起说教,角名觉得更像是……驯导?
大小姐垂眼喝了口茶,那茶倒出来吹了一会儿冷风,现在入口温度刚好。宫侑一脸被事实砸中的心虚,骨子里的叛逆在脸上显现出别扭的不服气,他觑了一眼大小姐,觉得她话还没说完。
“对吧?”她抬眼和他对视,对宫侑的安静很满意。
到最后,她也只说了这样一句话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