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荷崎和八户子的比赛赢得毫无悬念,全国排球豪强学校的地位堪称不可撼动。
随着排球落地,象征着比赛结束的长哨在球网两边拉出了泾渭分明的两个世界,人和排球漫长的拉锯就在这个普通又不平凡的冬日戛然而止。
有些人的青春在夏天就已经结束,但直到今天才被宣判完结。
电子记分板上鲜红巨大的3-0,其实只是正常履行自己的使命,如果作为战败方在这个时候用刺眼形容它是否会显得斤斤计较,长野辉吾叉着腰仰头不住的喘气。
坚持的意义是什么呢。在拥有稻荷崎这样一所豪强学校的兵库县里打排球,好像不管多努力注定失败。
球网的另一边,是王者的天堂。
高中三年,他在八户子如此努力,也不过是试图和前辈们一起跨越压在他们头顶的这座名为稻荷崎的大山,山那边是怎样的风景,又能感受到怎样的欢呼喝彩,也和他无缘了。
那个金发帅得气死人的二传手在哨声吹响后下意识地寻找着另一个灰色脑袋的身影,最终勉为其难地向王牌尾白阿兰发起撞击,在受到后者“痛死人了”的喊声中又飞奔到监督席,得意洋洋地举起那双汗津津的手,跃跃欲试地试图挥断女经理和他相比不值一提的手臂,又在队长古井无波的叫声里老老实实回来列队。
握手的时候,大家的掌心都是潮湿炽热的,唯一不同的是稻荷崎他们拘着一把燃向未来的火,而八户子已经燃到了尽头。
长野辉吾是5号,列队的时候免不了将视线停留在对面7号的宫侑身上。
大名鼎鼎的双胞胎之一,全国第一的二传手,和外界传言的一样是个让人看着就能生出羡慕嫉妒的家伙,而且近距离接触下来他本人和他的球风一样让人恨得牙痒痒。
再次叫住虎冢观音的时候,是在双方都向观众谢幕完毕准备离场时。他用了很大的声音。不过除了稻荷崎的人和他,其他观众都对这个名字毫无记忆,于是也没有耗费什么多余的精力留下来听这场光明正大的墙角。
只有宫兄弟的粉丝还三三两两地停留在场上,互相推搡着怂恿对方去询问宫治没有出场的原因。
当然,还有一个人,他的妹妹,井泽美纪,她也是稻荷崎的学生,所以站在那块「无需追忆昨日」的横幅后是理所当然的。
虎冢观音没什么表情地将手里的运动水壶塞进了没完没了犯着贱的宫侑手里,八户子这边的队友在她向他走近的时候又是起哄又是吹口哨,队长扒拉着后辈大声嘀咕着“这个美女是辉的女朋友吗?”,总之一点也不像刚刚输了比赛的样子,失意沮丧的样子维持不了五分钟,八户子学园就是这样的地方。
虎冢在距离他还有五六米的地方站定,其实她觉得作为交流,这隔得有点远了,但又不想再靠近长野让别人浮想联翩,再说了这个距离已经足够她品味男高体育生发达的汗腺了。
“说着不会打排球了,结果还不是巴巴地跑到了稻荷崎。”长野辉吾冷笑了一声,“怎么了?不打女排,认清事实改为在男生后面捡东西吃了吗?”
好麻烦,他怎么还是这个性格。
“说的也是啊,稻荷崎的男排比较有名嘛,比起在女生堆里当异类,扎在高大的男生堆里明显更省力嘛。”长野辉吾的音量很大,如果换做是正常人此刻恐怕会觉得被当众如此羞辱会十分难堪。
而虎冢观音想的只有一件事——这时候转身直接离开的话显得好像是自己心虚了落荒而逃。
但她真的不想搭理他。被他叫住是好奇狗嘴里能不能吐出点正常人说的话,毕竟也是好多年没见过了,人多多少少也会有点变化吧。
怎么说呢,还是浪费时间了。
八户子的队长喊着“喂你在说什么”上来拉他,但长野辉吾的血管里有一股上头的不甘横冲直撞,像是一定要在这个他终于找到的、可以泄愤的目标身上一雪前耻,“以前不觉得,现在看看你长得也不赖嘛,我看稻荷崎的人应该很吃你这套吧。刚刚宫侑还一副轻飘飘的样子往你身边凑呢,讨好男人比打排球要轻松,对吧?”
场上的气氛降至冰点,不理解现状的局外人随着长野的话语下意识地打量起虎冢的五官,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无论是恶意还是好奇,一切有导向的视线在顶灯的照射下无处可藏,如同尖锐的梭子将她钉在亮噌噌的硬质地板上。
虎冢观音心里冒出一个不太合时宜的念头:芸芸众生里总会那么一两个有与众不同的人成为众矢之的,遭受种种非议,但是同样作为怪人、也作为长相出众者的宫侑,是否也会时常遭遇这样的审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