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马泽启第一次提起纳妾之事,谢道盈爱情的幻梦倏忽间碎了。
尽管马泽启再三解释,不想让她受苦,纳妾只是为了子嗣大计。
然而,谢道盈根本无法接受,父母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爱情,是她心中最美的盟誓,若非珠玉在前,当年她未必有如此决绝的勇气与他私奔。
两人爆发了第一次剧烈的争吵,谢道盈放话,“马泽启,你要是敢纳妾,我们就同归于尽!”
谢道盈性情刚烈,马泽启怕她真的出事,只好强压下此事。
旧的矛盾还没有消融,新的已生。
一郡太守,官职并不算低,但放到谢家嫡系身上并不算什么。
马泽启发现他奋斗的终点也不过是谢家人的起点,再怎么努力,谢家的大门也不会为他敞开。
一边是来自家族的子嗣压力,一边是谢家紧闭的大门。
第二次争吵很快到来,马泽启放话道:“你不生,那就让别人生。”
谢道盈选择了第三条路——和离。
马泽启不同意,退了一步,自此不再提纳妾之事。
所有的矛盾陷入休眠,直到马文才五岁时,彻底爆发。谢道盈发现马泽启是没有纳妾,但他有了外室。
再后来的事就是两人和离,谢道盈听从家族安排,改嫁王国宝。
另一侧,刘郁离将手放在门上,决定如果对方没有锁门,她进去看一眼走人。如果对方锁门了,她掉头就走。
推了一把,关紧的房门纹丝不动,头顶的明月似乎在嘲笑某人的优柔寡断。
刘郁离转身就走,走了几步,停住脚步。眼一闭,心一横,从怀中取出匕首。
一盏茶后,看着被刀刃拨到一旁门闩,刘郁离眼中闪过一丝得意,区区门闩,岂能阻拦她前进的脚步。
银月无声,寒露湿衣。刘郁离小心翼翼推门而入,进去后,悄无声息地将门关上。
借着清亮的月光,她一步步走到床边,月光下马文才往昔艳丽到锋芒毕露的眉眼,此时苍白到脆弱。
刘郁离心底叹了一口气,见被子一角快要垂落在地,于是弯腰拾起被角,将其小心掖好。
临走之际,回首再看一眼却发现马文才眉头骤然蹙起,脸上一片惊惶,嘴里低声呢喃。
刘郁离不确定此种异象是因梦还是因病,有些担心,站在床畔,俯身弯腰,伸出右手探上马文才额头。
梦里谢道盈将自己衣角自年幼的马文才手中抽出,转身就走。
梦里梦外同时响起马文才的呼唤:“娘,不要走!”
掌心的皮肤带着汗湿后的微凉,听清话音的那刻,刘郁离立即缩回手却晚了一步。
睫毛翘起,露出纯黑到茫然的眼眸,“娘!”一声惊呼,马文才自梦中惊醒。
此时,刘郁离才收回手,直起腰,窘迫的目光径直撞上马文才混沌的凤眸。
如水的月光洒在刘郁离脸上,似梦似幻,恍若披了一层淡淡的白纱。
马文才想起白日里马峰的话,“公子,刘郁离不配做你的朋友,你都病成这样了,我跪下求他来看你,他却不肯答应,真是狼心狗肺!”
泪水自眼尾汇成清溪,蜿蜒而下,“滚!”说完,抄起枕头狠狠砸向对面。
“这是我的梦,不许你来!”
见马文才还以为自己身在梦中,刘郁离顿时松了一口气,伸手接住砸过来的枕头,反问道:“你若是不想见我,又怎会梦到我?”
瞳孔深处似有红梅绽放,经过泪光的洗礼反而更澄澈、鲜妍,马文才坐起,抿紧下唇,恶狠狠瞪了刘郁离一眼,“是你无耻非要闯进我的梦!”
一低头寻找顺手的武器,然而床上除了被子,再也没有别的能充当武器的东西。
马文才更气了,不管不顾抱起被子,挣扎着下床,想要用被子遮住那张讨人厌的脸。
但长时间没有进食,再加上病体虚弱,下床时被垂落在地的被角一绊,整个人径直从床上栽下。
“小心!”身体快过脑子,刘郁离飞身上前抱住了即将栽倒的马文才。
真实亲密的拥抱掀起了梦幻的面纱,马文才陡然意识到眼前人非是梦中身。
眉尖一拧,刘郁离意识到自己不该出手,后悔已晚,手掌用力就想将人推开。
但是马文才没有给她这个机会,逐渐收紧的手臂将人死死拥在怀中。
等了很久,从满怀期待等到心如死灰,他才看到刘郁离的真心,过往的灰烬再次燃起希望的火焰。
“刘郁离,你怕坠落悬崖吗?”想起谢道盈的话,马文才问起藏在心中已久的疑问。
刘郁离沉默了很久没有回答。
马文才也不需要她的回答,只是用力抱紧怀中人,眼里流露出十足的执拗,“一颗真心怎能切成好几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