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诏听了此话,立刻停了身下动作。
“夫君?”
江晗宁被蒙着双目,看不清燕诏此刻的表情。
“今日公务繁忙,我累了,睡吧。”
他突然转过身体背对着江晗宁,躺在里侧,再不发一言。
燕诏从不会像今日这般无法克制神态的,往日里二人新婚情深,江晗宁每每打扮得鲜艳,燕诏见了,总要将妻子揽入怀中温存些许。他正是青春鼎盛,尤其是夜里,他就寝不喜欢点灯,还非要以各种形式蒙了江晗宁的双眼,只许她露出下半张芙蓉面,这才满足地将她拉进自己的怀中沉沉入睡。每日晨起,仆妇们都要进了屋里换下公子夫人的被褥来。
今日,他却头一回这般冷着江晗宁,这真是从未有过的。
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江晗宁见他睡着了,便悄声下了地,到了书房。入门后,房中早有一侍女等在屋内,这是她从江府带回来的陪嫁丫头,是最忠心不二的。
“东西呢?”
婢女自袖口拿出一张极小的纸张递给江晗宁,她展开卷起的熟宣,上面写了几行字迹,江晗宁仔细地看了几遍,确认无误后,便走到一旁蜡烛处,将信纸燃烧得什么都不剩,这才放心。而后,她回过头,对着侍女道:
“知道该怎么做吧?”
侍女恭敬躬身道:
“小姐放心。”
北院屋里,江诗宁坐在榻上,怎么也无法入睡。这时燕临轻推开房门,江诗宁满面戒备地向后躲去,双手遮住小腹。
“诗诗。”
燕临的眼中布满血丝,想来是在风口吹得久了,有些发干。
江诗宁不答,只是盯着他。看着她双手护着肚子的模样,燕临心如刀割,手掌微微颤动着,试图背在身后掩盖他的心碎,可江诗宁疏离的神情却如同一把把尖刀,刺进他的心。
他弯下身来,不想吓到她,可他狼狈的模样如同一只折翼的海东青,残破得,让江诗宁的心中也不免触动。
“诗诗,留下来好吗。”
江诗宁不语。
“这个孩子我认了。”
她脸上的表情顷刻间从冷漠转为惊诧,整个人仿佛被冻结在原地,无法抽身。
“留下来吧,诗诗,不要离开我。”
说着,他又落下泪来。可江诗宁也哭了,燕临见不得她皱眉,伸出手想为她擦去眼角溢出的泪。
江诗宁看着他,看到他伸过来的双手,更看见了他手心缠绕的布料。
他一定很痛,深紫色的官袍布条被鲜血晕染透了,殷红的颜色显现在外。
连续两月在江州,他日日合不上眼,想破了头也要想出少牺牲些将士的破解之道,终于立下战功得胜归来,欢欢喜喜地归家见妻子,等来的却是帝王的猜忌,公主的蛮横。
一张伪造的休妻书,竟逼走了他珍爱的妻子。他深信江诗宁是爱自己的,昭明公主究竟做了什么让她签下休妻书,他不敢去想。
是伤她了?侮辱她了?还是说了刺耳伤人的话,叫他的妻子心碎而走。
他不敢去想,她究竟被昭明公主说了什么,才会如此冷漠。
“诗诗,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那封休妻书不是我写的,你信我,好吗?”
江诗宁心中酸楚,她很想答应,她真的爱上燕临了,可她无法不想起昭明公主说的那些话,他们之间有世仇,这是生生世世抹不掉的事实。
“君侯若想留我,我便走不掉,何苦还要问上一句呢。”
她的声音很轻,可落入燕临的心里,短短几句却重若千山,压得他凝眸躬身,叫他透不过气。
他颤巍巍的双手还悬在空中,缠绕的布条摇摇欲坠,终于还是撑不住他过于简单的包扎解了开来。两个手心的伤口很深、很长,江诗宁只是瞥了一眼,便觉触目惊心。
她呼吸一滞,别过头去不忍再看。
“君侯莫要忘了,你我之间是有世仇的。我祖父失职,间接害死了你的祖父和父亲,哪怕你再想粉饰太平,再想缄口不提,这也是你我跨不过去的一道坎。你和我都尝试过忘记,我尽力了,可是不能,不是吗?”
“不要再骗自己了,燕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