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遥生推开门走进塔内,迎面的是一潭深不见底的浊水。他望着水面上漆黑的倒影,与倒影中唯一的幽蓝色四目相对。
他一边庆幸着没有人看见自己的模样,一边沿着石阶往上。
这座塔的风格与箱庭房间内那座破败的塔极为相似,就像是两者来自时间的两端。一座崭新而高耸入云,一座破败而沧桑,只剩下断壁残垣。
这是谁的塔?
越往上走,塔壁上出现了与界碑语言类似的的文字与图画。
“我梦见周围的人变成张牙舞爪的怪物。”
“出生,进食,死亡。”
“我看见墓地下的棺椁仍在呼吸。”
然后庄遥生看见了一幅画,画中的场景他再熟悉不过:副本黑镇中那片带着诡异低压的墓地。与当时所见不同的是,画中的墓地上人影幢幢,试图留下每一个路过的活物。
“我收到了一件礼物,它既非生,也非死。”
“我杀死了它,我们杀死了它。”
庄遥生觉得难以呼吸。如果说越过界碑是一次认知的飞跃,那现在攀爬这座塔就是另一次不可言说的破壳。
接下来又是一幅画。第一句文字所描绘的景象似乎变成了现实,活人、死人,五官清晰的人、模糊不清的人,所有肉眼可见的人形都在疯狂地靠近,如同张牙舞爪的怪物。
“我拼命地逃窜,没有什么是不危险的。”
一连串的挂画,展示着庄遥生在黑镇的黑塔中误入的每一个地点。其中的一个被未知的涂料涂抹成了黑色。
庄遥生眼角抽动。那面图画展示的正是夜曼曼遭遇致命伤害的位置。如果这个画面在过去的黑镇副本没有禁忌,而在如今的白塔梦境出现了变化,是不是意味着夜曼曼本身跨过了界碑,已经成为让其他界碑生物忌惮的存在?
这算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庄遥生一时难以定夺,只能强忍着把这个消息告知魏清的冲动继续往塔顶走去。
“最后一扇门的后面,是如同太阳般闪耀的透明温室。”
“我切断了栈桥,看着身后的黑影们纷纷坠入谷底。”
庄遥生抬头,看到温室里的画面,明媚的阳光下,画布上的每一幅画都温暖而美好,没有一个黑影。这一瞬间,他所感受到的压力和阴霾也彻底消失得无影无踪。
楼梯的终点挂着的是最后一幅字。
庄遥生走上前,看清楚了上面的内容。
“和我预想的时间一样,先吃点刚切好的水果?”
这句话的字体和先前所有的文字都不一样,非常潦草随意。等到庄遥生回过神来,他已经站在一个温馨的客厅里。二楼下来的人手里捧着一碟果盘,略带敌意地注视着来客。
“我很清楚这句温柔的话语不是对你这个泥巴人说的。”那人十分警惕,但未有动作。
“这里是与你有关的梦境。”庄遥生看了看自己漆黑的液态身体,更难过了。
“但是普通的梦境不会调用原主的一部分意识。”他似乎很快理清了思路,将果盘递给庄遥生,“左手边往下走是浴池,右手边是厨房,这里没有多余的客房,你可以在沙发上睡一会儿。”
安顿好庄遥生后,住处的主人依旧在自言自语:“不会吧?自从上次记忆体被损坏后她就把调用的对象用暗示转移到了我身上?这么残忍?不担心我被突如其来的恶徒惨无人道地谋杀掉吗?七百年之痒就没有爱了吗?”
等到庄遥生吃饱洗漱睡足完毕后,他和黑鸦肩并肩坐在沙发上。
“所以你是说,这里是魔女W的一个更深层次的梦。经历了上次在黑镇发生的惨案后,她替换了塔顶的最后一句话,把梦境调用的记忆体换成了你的?”
这次轮到黑鸦难过地点了点头。“正常来说是没有人可以登上白塔的,就和没有人可以走出黑镇一样。一旦做到了,就会脱离‘人’的范畴。”
现在庄遥生算是知道唐瑜为什么会半死不活了。连系统都只能复现出不完全的黑镇,一个人类之躯又怎么能承受得住魔女W的精神白塔呢?
在询问了双胞胎和卵中婴(详见第101章)的事,确认并无大碍后,庄遥生向黑鸦形容了两个人。
“一个是自称为林的突然跑出来干涉系统的年轻男子,还有一个自称为艾泽西的神明。”
黑鸦听到这两个描述后似乎就确定了二者的身份,小心翼翼地问道:“你确定要知道吗?”
“他们或许会成为我的敌人。”庄遥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晚在叫我,我先走一步。”黑鸦意识到会被牵扯进麻烦的局面,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如果你走了,下次见面的时候我会告诉魔女,你一直在梦境里重温她的记忆。”
黑鸦停下了逃离的动作:“……”
“你是怎么发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