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庄遥生回来的时候,调查工作已经接近尾声。楼下不再有围观看热闹的人群,楼前的空地上也只剩下一圈被警戒线围起来的固定证据。路过楼下张阿婆家的时候,才有机会听得她的闲言碎语,了解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死者是住在高层的一户人家,去年刚结婚,夫妻和睦,马上将有一个孩子。可是不知为何,自上个月起,丈夫就开始频繁地晚上出门,直接把家里的大小杂物都推给了尚在孕期的妻子。
有人说,这人是找了个黑活,惹上了不该招惹的人,为了保全妻儿,便以死谢罪。
也有人说,男人都是大猪蹄子,十有八九是在外头有了新欢,回家无颜面对妻儿,心生绝意。
还有人说,现在贷款风气尚行,说不准是在外头欠了高利贷,只好一死了之。
庄遥生听罢摇了摇头。前两天在楼里进进出出,没有遇见生人也没听见吵架斗殴,上面说的这些,都是天马行空的猜想罢了,压根没有依据站得住脚。
唯一奇怪的是,他来的时候,警戒线圈起的地,正好是之前幻觉中看见人摔下的地方。这也是巧合?
进门的时候,庄遥生又注意到,隔壁一直闲置的空房搬进了新人,是一个梳着马尾辫的女孩子。
没拖上几天,庄遥生收到一个包裹。包裹的包装破破烂烂,也不知道在路上经受了几番颠簸,这才到了他的手里。再一看填写收件信息的那一栏,字迹潦草,就差没舞出一对龙凤呈祥来。
寄件人的地方,只有一个签名,圆滑清晰,一气呵成。
爱德华。
他亲爱的十天半个月见不到人影的老师。
包裹里是一些与回国的转接相关事宜的详细介绍,大到归属,小到每一笔开支的报销申报。比起学校里薄薄的糊弄人的册子,这两摞砖厚的东西解释得可谓是详尽到每一个细节。
可是,这样的文件应该通过邮寄货物的连名字都没有听说过的杂牌快递运送吗?
庄遥生盘腿坐在沙发上,一边开始无端为老师草率随性的举动担忧起来。
玄关一阵摩挲声,正巧是魏清下班回来。
“白天你不在的时候,警察来过了。”一回来,魏清就开门见山,提了和跳楼案有关的事。
庄遥生立刻来了兴趣:”问了些什么?”
魏清回想了一下:”没什么,就是那段时间里我们在做什么,和死者有没有关系等等。我们都是新入住的住户,也没有和死者打过什么照面,那一天又都不在家,自然是没什么可答的,随便说了两句就结束了。”
“我问的是和死者有关的消息。人到底是怎么死的?只是跳楼?”
魏清:”口风紧,只字不提。”
庄遥生有些惊讶,没想到魏清也对这件事这么上心。上心到去试探警察。
这一举动本身没有任何问题,但是要细究背后潜藏的心思,就有点意思了。
魏清点了点头:”我们看到的东西,不是幻觉也不是偶然吧?如果有机会的话,我希望能登门拜访一下这户人家。”
这真是和庄遥生想到一处去了。死者生前若是有什么异常举动,能注意到的也就只有他的家人了。
死者姓廖,单名一个信字。年二十九,是一个工程师。
上门的时候,接待是廖信的妻子,李思月。她挺着个大肚子,面色疲倦,眼看着就会被生活吞没的模样。开门的动作也很慢,仿佛快上一点点就会耗尽她所有的力气。
“找谁?”她抬头看着两个高大的客人,没有半点心思。
庄遥生正想用社区调查的借口糊弄过去。想不到魏清先掏出一张证件,晃了晃,解释道:”单亲家庭志愿协会的志愿者,如果可以,我们想提前了解一下您和孩子的情况。首先,我们对您丈夫的情况深表遗憾。”
庄遥生不知道他哪里弄来的证明,也不知这家伙脸上悲伤的表情是真是假。他唯一能做的只有配合魏清把戏做全套。
“是的,不知道方不方便?”
李思月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了门邀请客人入内坐一坐。虽然丧父之痛对她产生了很大的打击,但此时此刻她作为一个母亲,还是强撑着为自己即将出世的孩子尽可能地谋划好每一步。
两人端正地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地看着李思月忙前忙后端茶倒水。
“如何?”李思月将茶杯推了过来。
庄遥生没有动。魏清捧起茶杯喝了一口,微笑着鼓励道:”很好喝。你很坚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