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剧烈的绞痛从胸口传来,仿佛有一把无形的利刃在她的心脏深处搅动。纪棠想要抬手按住痛处,却发现连一丝力气都使不上了。
她的眼前一片漆黑,仿佛坠入了无底的深渊。
就在这时,一声瓷器破碎的脆响划破了寂静。那声音熟悉得让她心头一颤,仿佛从记忆的深处一点点渗透出来,化作一把锋利的刀刃,再次在她横在她的心口。
她涩然勾起唇角,无声一笑,白云苍狗,几百年岁月流逝,她竟然还如从前一样无能为力。
呵,真是没用。
一串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衣袂带风,紧接着“砰”的一声,门被推懂,发出吱呀怪响。屋内瞬间陷入一片诡异的宁静。
不出所料,很快她便感到身上一沉,被一个怀抱紧紧环绕,那怀抱没有带来温暖,相反,冰冷刺骨,身上的寒意比之前更甚。随之而来的,星星点点的凉意自面颊上传来。
母亲的泪,肆意地落在她的脸颊上,又从她的脸颊,滑落到地板之上。
那个曾无数次搂抱着她、哄她入睡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颤抖与绝望着:“和娘一起走吧,他已经疯了,我们不能继续待下去了,待不下去了……”
青铜盏上的残烛爆开一朵灯花,她的裙裾披散于地,微光幽幽,素衣上细小的孔洞又隐于暗中。
声音逐渐低迷,像说给她听,又像是喃喃自语,絮叨不久便彻底听不清在说些什么,只觉得如咒语一般,嘶哑、怪诞、永无终结。
纪棠到底不是从前的稚□□童,彼时的她,心中再无对父母关系破裂担忧恐惧,取而代之的是一阵空虚茫然,粗略算来,已近三四百年没有想起纪家了。
她抬起头,看向那个跪坐在她身前,半个身子压在她身上的妇人。
即便竭力遮掩,乌黑的青丝中还可瞧见白发,脸庞蜡黄暗沉,眼睑虚浮肿胀,不过二十五六的年纪,看上却像有三十出头。以往盈盈含笑的双眸此时空洞无神,满是血丝,一看便知,她久久地流过泪。
熟悉又因时间久远而陌生了的脸近在咫尺,纪棠忽然瑟缩一下,心底升起一种奇异的感觉,这个女人,真是她的母亲?真是她记忆中的母亲?
灯影闪烁,手臂上蓦地被人钳固住,一股剧痛袭来,纪棠用力一甩胳膊,下一瞬,肩头也让人按住,乌黑发青的指甲透过衣物,深深掐进她的肉里。
她忍住痛,抬眸看去,她的母亲,那个妇人,衣襟上污浊一片,下颌、眼角、正一点点滴下黑色的血,在烛光下泛出诡谲的紫芒。
她竭力推开她,踉跄着,往后退去,冰凉的墙壁贴在她的背后。
妇人伸出手,慢慢向她爬来,兀自渗出黑色血水的嘴角,挂着温柔的笑意,轻柔呼唤:“乖,和娘一起走……”
手上忽然一紧,似乎是让那人捉住,一股如坠冰窟的寒凉从四肢百骸传来,令纪棠浑身一颤。她猛地晃动手肘,自此惊醒过来。
“脾气还不小。”一道淡漠不带丝毫情绪的声音响起。
纪棠侧头,向外看去,视线被绣满缠枝莲纹的床帐遮去大半,只见外面立着一个白衣之人,看身形,像是个女子,手里握了一卷书,正低下头,整理衣袖。
“醒了。”脚步声渐远,女子向外走去,背影逐渐模糊,由纱帐看去,缩成了一团黑雾似的模样。
纪棠试图起身,头脑中忽而一阵眩晕,因这牵动,肩头胸口均是酸胀疼痛,不由轻哼一声,只得作罢,又倒回床上。
柔和的阳光洒在纪棠眼睛,屋子里浮动着草木泥土的气息,莫名让人觉得心安。她慢慢抬起手臂,横在额头前,一双眼睛静静看着帐顶丝纱
她没死在幻梦浮生,她还活着。
光线透亮起来,纪棠眼珠一转,看了过去,上官柳用扇柄挑开纱帐,走了进来。
“还没睡够吗?”他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