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传来上官淮柔焦急的呼叫声音,里面上官柳被天雷强大的力量逼着后退。
屏障愈来愈小,上面的裂纹越变越大。
黑色的雨,哗哗下着,密集地不见雨丝,好像天河的水一瞬间倒灌人间。
涟漪淡去,红鲤等了会儿,见迟迟没有新的食物,很快四散开来,又嬉戏在圆润碧翠的荷叶间。
灵拂哭声渐渐止住,她靠在上官淮柔怀里,上官淮柔下巴支在她的肩头,她们依偎在一起,像是一红一白交错的树枝。
纪棠凝望着这幅画面,静静看着上官淮柔的丝绢,一点一点,轻而缓地拂着灵拂面颊,待那抹浅淡的紫色扫过后,细嫩的脸颊上再不见泪痕。
她的目光逐渐从灵拂转到上官淮柔脸上,这是她第一次如此认真仔细地端详她,上官淮柔和孙姝婉几乎一模一样,但细看之下,在细枝末节处又些许差别,上官淮柔眉毛颜色更浓,更细,眼睛偏长,尾端上挑,于是,同样漠然冷淡的眼神中,上官淮柔透出几分孙姝婉没有的倔强执拗。
明梧和叔烨是不是也有不同的地方?
这个念头在她心里亮起,可很快就像即将燃尽的蜡烛,只余下一节又细又短的线丝,火苗在上面苦苦烧着,烧得很慢,因为它还不想熄灭。但是纪棠毫不犹疑浇了盆冷水,她怕它复燃,于是又踩上去,狠狠碾了几脚。
这个念头消失不见了,纪棠只捕捉到一个模糊幻象,朦胧得宛如一个梦中的背影。
是谁呢?
她心里忽然一阵钝痛。
似是舒缓心情,纪棠更加细致地去看上官淮柔,看了一会儿,又歪过头看看上官柳,半晌过去,踱到他眼前,品鉴似地说道:“你和她没一处地方是相似的。”
上官柳“唔”了一声,没再多言。
“但不认识你们的人,见过她,再见了你,一定会晓得你们关系亲密。”
放下碟子,上官柳挑眉看着纪棠,弥漫的水汽中,已快分不清楚哪里是他的白衣,哪里是雾气。
或许,他的一身衣裳本就是云雾制的,再薄的料子也不会和他的衣衫一般轻盈,一般飘逸。
“这是为何?”上官柳饶有兴趣问道,眼中笑意真实许多。
“除了外貌,你们很像。神态,动作,看人的眼神,说话的语气都很像。”
上官柳嘴角也勾了起来。
纪棠淡漠一笑,“有一处你们最像。”
“哪里?”上官柳摇着折扇,静静等着纪棠接下去的话。
“是运气,”她手指指着上官柳,又指向上官淮柔,最后停在灵拂处,“你们三个运气好得如出一辙。”
刀剑无情,耍刀舞剑的是人,人有眼睛,那双眼睛会告诉它的主人,这样的人杀了可以扬名立万,这样的人杀了难得善终。
天雷虽不是人,可同样有眼睛,知道什么神仙可以劈死,什么神仙不能劈死。
赤灵水族的公主与孔雀王族的王子都是不能劈死那一类,所以眼下灵拂坐在虎皮地毯上,上官柳站在纪棠眼前。
“你好像很不喜欢我们这些人的身份。”上官柳边摇着扇子,边审视纪棠,他始终不懂她何来的此种情绪,思量了良久,还是没有头绪,索性直接开口道:“你怕是忘记自己是战神之女了?”
纪棠嘴角弧度更加大,可脸上的笑淡薄得一把水就能洗掉。
“凛夜战神的女儿,和各族的公主王子没什么差别。既如此,你为何……”
“为何嫉妒?”
上官柳点头,转而又摇摇头,“比起嫉妒,你更多的是看不起,和一点……不甘心。”
纪棠笑了,笑声在空旷的水阁传的很远。
红鲤摆尾跳出水面,似乎要看看是什么乐子。
身后的灵拂耸耸肩,对上官淮柔耳语道:“她知不知道她这幅样子有多可笑?”
上官淮柔没有回话,目光始终停留在纪棠的右手上,那只手很平常,和左手一模一样。只是左手被纪棠用来拍着胸脯顺气,而它此刻正搭在上官柳肩上。上官柳既没有让她将手拿开,也没有自行躲避,他任由它停在了那里。
不够白的手掌留在如雪的衣服上,远远看去,好像个污点。
近处也必然如此。
上官淮柔蹙起眉来,眼角含着一丝冷笑。
纪棠笑罢,朗声道:“有时候,我真要以为你是知己了。”
上官柳收了扇,悠远的目光扫过弥漫着的水汽,纱帘晃动,他脸上的神情难以揣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