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如今处在这极其尴尬的身份上,那日花园就能瞧出来,皇后对她并无善意,岂会轻纵阿娘?
脚步声越来越近,已然到转角了!
“霍将军!”领头侍卫被拍了下肩,回身一瞧,立刻抱拳问安。
“是猫,回去吧。”
“可是……”侍卫拧眉,直觉告知他墙后有人。
“属下遵令。”
但并不敢违逆眼前人之的意思,他说有猫就有猫,哪怕他说现在天黑,也得装瞎。
巡逻兵有序离开,霍琅盯住石墙,眼眸黑沉:“还躲?”
俞沅之在男子声音飘来的同时,莫名松口气,手扶住墙,鬼鬼祟祟探出半个头,确认只有霍琅一个人。
“哎——”
后衣领被那人揪住,直接“拎”了出来。
“私自出偏院有如违旨,你不知道?”
霍琅若不当将军,可以去做刑官,俞沅之尚记得那时男子站在箭场拱门处,一张脸与冥王交错互映,凌厉锋锐,不怒自威。
她忐忑不安,指尖交缠在一起,低声道:“知道……”
“去干嘛了?”
“去……见我阿娘。”
这种事没必要对他撒谎,以免被拆穿,反倒弄巧成拙。
霍琅转头瞥了眼远处,估算女子来路。
“你阿娘住在北边禅房?”
“嗯。”她缓缓点头,顿了顿补充道,“阿娘的病全都好了,我只是……想看看她。”
霍琅尤记得她送娘离开罗府的画面,那时刚好在对街,想到此处,微微歪头去看她的掌心,血印已痊愈,不知细观是否会留有浅痕。
察觉到男子视线向下,俞沅之不由得腰板僵直,佯装镇定。
霍琅收回目光:“上次问话,你还未回。”
“什么?”
她最害怕霍琅提出问题,需绞尽脑汁反复斟酌,且不能露怯令其察觉不妥。
多希望能重生在初见男子那天,她一定不施救,若救一定不捡玉,若捡玉一定不探究,说来全都怪恒国,好端端为何偏要与大邺结仇,契文“恒”符倒大霉!
霍琅提醒:“你可会写琅字?”
他在调查些什么……
俞沅之左思右想,局促不安。
“好像……不太会。”她含糊应答。
霍琅:“……”
男子沉默片刻,冷淡道:“回去吧。”
一道玄色衣摆从眼前掠过,她愣在原地,那人向前两步突然驻足:
“还不走?”声音中夹杂些许愠怒。
俞沅之回过神,匆忙跟上。
-
太后,皇后与几位后妃皇嗣从前庙出门,偏院的贵族宗室也随之回到马车上,太后素日并不礼佛,却会在中途前往此地进香,颇为古怪。
皇家车马继续向清松凉苑行进,俞沅之比先前情绪愉悦,见到阿娘一切平安,心中顿感满足,其余只要在赐婚圣旨未下之前,由太后钦点她为七皇子掌事官,就能避开这桩孽缘,她还要再努力寻些机遇。
七皇子见她欢喜,伸出手晃了晃:你不累吗?
俞沅之抿唇轻笑:一点点。
少年嘴角微扬,颔首未语。
据传别苑石榴树都是顶尖品种,由专人照看打理,俞沅之下了马车,被眼前不输于皇城的盛景所惊。
她本以为这里只有石榴树与宅院,但不曾想,简直是襄苑翻版,只不过要小上许多,大致是永寿殿十倍之数,殿宇二十几所,园林水榭,湖亭池塘,膳坊戏台一应俱全,还有马场箭场可供消遣。
每年太后都会来此小住几日,意在祈求皇家枝繁叶茂,人丁兴旺。
当今陛下共有八子,前两个儿子都在幽禁王府期间早夭,因此三皇子为长子,夫妻俩对这个儿子可谓尽心尽力,生怕他与两位兄长一样,故而生下来,皇后便日夜带在身边。
三皇子憨厚,也许是幼年阴影过甚,长大后怯懦多汗易惶恐,体质不佳。
四皇子八皇子均在出生不久因病离世,五皇子为外域妃子所生,才能平平,少被重视,七皇子虽聪颖,身体却有缺憾。
六皇子原本为众位兄弟中最出类拔萃之人,但自从贵妃获罪,母族谢氏被牵连,他彻底失去支撑力量,纵使如今被赦,也很难与其他兄弟相抗衡。
太后希望有更多的皇孙,最起码在外人来看是这个意思。
俞沅之随七殿下向居所走去,抬眼就瞧见与三皇子站在一处的霍琅。
陛下年近五十,依旧儒雅文气,他的儿子相貌身段都极好,哪怕是三皇子,也足矣配称风度翩翩,只不过站在霍琅身边,瞬间黯然失色。
那人虽凶恶冷淡,言寡凌厉,姿容与体魄却堪称绝品。
霍琅眸光雾墨,面无表情。
刹那,两人视线交汇。
她什么心思都没有了。
男子比站在村口,捉调皮顽童的冥王更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