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晃模糊视线中,发丝随狂风飞舞,晏困柳瞳孔渐渐聚焦,看清了那道人影。
仇欺雨背对雷光,浑身浴血,一手持抱影,一手拖着一颗……血淋淋的巨大蛇头。
那颗头伤痕累累,大片蛇鳞被残忍地剥落,其上数对曾经尖锐的瞳孔已然涣散,折射处出奇异的冰冷光彩。
那虽已经死透了,但晏困柳看清后心脏还是控制不住地咯噔一下,无意识向后仰了仰:“仇…欺雨?你……”
仇欺雨神色晦暗不清,他将蛇头随手一扔,那死蛇头便骨碌碌地向这边滚来。
晏困柳:“!”
骇人的蛇头滚近,他连忙起身躲开,心里骂骂咧咧。
故意的吧肯定是故意的吧,这个记仇的家伙!
隆隆——砰!
山崖再度晃动起来,噬阴蛇巨大身影自血河立起,遮天蔽日,被断一头的它彻底被激起凶性,剩余八头交缠,眼瞳充斥血色,已经全然不顾,尖啸着撞上这角山崖。
砰!
地动山摇。
边缘坚硬岩块开出可怖裂缝,整个崖角岌岌可危。
周围水雾愈重,剧烈摇晃中晏困柳勉强站稳,看着仇欺雨唇角轻勾,似乎吐出了几个字:
“胆……鬼。”
旋即他又一次持剑转身,飞向雾中影绰的噬阴蛇。
“……”是在嘲他胆小鬼对吧?
嘁,幼稚。
雾中无比温和呼唤还萦绕在他耳边:
“困柳,困柳?困柳,快过来……”
句句留钩,有下没下地贴着他的鬓侧,引诱着听者回头。
“困柳,怎么不理我了呀?我是你的……啊。”
而晏困柳低头看看脚边死不瞑目的血蛇头,从来没有这么清醒过:“……”
他反手掏出一沓分不清功效的符纸,捆上自己腕间的辟邪朱砂串,闭眼向后挥臂:“快闭嘴吧。”
一挥两挥,他心里又补上句邪灵退散,果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道细微的呲啦声,隐含幽怨地绕个圈。
那黏腻呼唤消了。
“困柳!”
这声熟悉又急切,听得晏困柳心里暖暖的,立刻回头。
萧广白四周数张灵火符悬空环绕,上下包裹,不要钱地熊熊燃着,照透厚重雾气,他一手结印,一手将那把英俊扇一抹,金光闪烁中变幻为了一支符笔,冲他喊着:
“快过来,这水雾是幻象阵法,它正在收缩捕猎——我靠!”
萧广白猝不及防地瞧见地上那死蛇头,心里一突,瞳孔地震道:“困柳你脚边是什么?我个乖乖,你徒手砍了条大蛇?!”
“啊,这不是我砍的……”晏困柳余光瞥到那蛇头,又一激灵,悻悻道,“是仇欺…咳,仇公子。”
穆凉玉抬剑劈开无形壁障,过来道:“第一道天雷要来了,快走,到他那边去。”
晏困柳依言向前迈步,却见穆凉玉同他擦肩而过,他登时回头:“穆哥哥,你去做什么?”
穆凉玉眼睫动了动,侧脸神色清冷:“我要给无心护法。”
说的像是不知自己这是去送死。
他本似走得坚定,不料再抬步,腕间兀地多了道温热力道,他微顿,回首便对上一双真正坚定的眼:
“你跟我走。”
晏困柳他拉着穆凉玉的手腕:“你扛不住他的天劫的,快走。”
穆凉玉眼波轻动,闪烁复杂:“没有护法,无心他会死的。”
“所以你死就无所谓了吗,他的命就值得你的命?”
“……”
穆凉玉唇动了动,却始终没说出什么,似无奈又似自嘲,看向晏困柳的视线柔下来,仿佛在面对一个天真的小孩子,直到一句:
“难道你情愿成为他晋升途中的人肉阶梯吗?”
话音落地,他面上纵容的温和消弭刹那,唇线绷直。
“这是他欲速反迟的劫,成败与否都是他自己的命,再说,他死不了,”晏困柳没瞧见身后人窦然深邃的目光,紧抓着那只手腕,直直地向前走,“你信我,快离开这里。”
就在此时,天上闷雷声止住,第一道雷劫之势隐成。
不远处,萧广白手中玉笔尖下飘出数道金色密文,加固避雷结界,他额角冒汗,对着那迟迟不入圈的两人急道:
“诶,快过来啊!你们俩商量什么呢?”
待会儿都被劫雷劈成渣渣了!
“困柳,要来不及了!”
隆隆——
穆凉玉:“可……”
晏困柳拉扯着人,向结界那边奔去:“别可是了,快走!”
顷刻寂然间,雷光先至,裂天而出,自上而下刚烈盛大,仿若将斩碎世间一切——
滴答。
第一滴雨落到了染尽污血的黑刃上。
噬阴蛇庞大身躯紧贴着岩壁,被逼得无路可退,无头颈脖蔫哒哒低垂,仅剩三颗头颅互相依偎,早不复初时威势光彩。
其上百双蛇瞳死死盯向面前散着可怖气息的身影,它色厉内荏地尖啸着。
它知它命已绝。
仇欺雨剑指魔物,忽地歪了下剑刃。
那滴刃上的雨珠便自边缘滑下,留下一道微不可见的清痕。
他看了眼天上浓黑劫云,又垂眸,看向噬阴蛇背后的崖角。
晏困柳几乎是将人拖拽过去的,他看着那两步之遥的结界圈,后背几乎已经感受到了电流带来的麻痛。
他干脆将穆凉玉向前一推:“广白,拉一把!”
萧广白立刻伸手,辰砂玉笔笔尖伸长,勾上穆凉玉的手,一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