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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经阁。
云书万千,香烟缥缈,变化的暗格中沉寂着无数世人所追寻之道典、秘法,被严丝合缝地护于道法大阵中。
而无灵力之人永不能触碰那些。
晏困柳收回试探的手,看着指尖上的血痕,微微出神。
剪云正将掌门给的药包收入芥子中,抬眼一瞧,惊呼:“公子!”
他连忙检查晏困柳的手:“公子你没事吧?这阵碰不得的,公子是想拿书吗?剪云来替你拿,是哪本……”
“没有。”晏困柳笑笑,他只是第一次见这传说中的阵法,有些好奇。
试了这下,他对自己这具身体的废物程度再度刷新了认知。
毕竟这是灵力者遍地走的道界,巅峰的人一指头便能摁死低阶道修,何况他这个连道都修不了的绝灵体呢。
这种落差比比皆是。
“阵法危险,好奇虽无害,却万不可贸然。”
掌门温和的声音传来,他并未再现身,只传音:“既知绝灵体的病伤难医,晏公子要更加爱护自己才是,以后万不可以身试险了。”
“是,困柳知道了。”
晏困柳这方应完声,便感觉一阵轻柔的风笼住自己,将他推出了藏经阁。
“此地不宜公子久留,还请回去趁早歇息罢,勿忘按时服药沐浴。”
砰。
阁门在他身后关上。晏困柳回头看了看,脸上笑意渐收。
这逐客令倒是别样而不失优雅。
剪云收好了药包。一主一仆走在小径上,海棠夹道,水声隐现。
“剪云,”晏困柳随意踢了脚路上的小石子,瞧其骨碌碌滚走,感觉自己也颇与其相似,“你觉得巽风掌门待我们如何?”
剪云意外地嗯了声,想了想,如实答道:“掌门为人温和有礼,也很关心公子,亲自配药叮嘱……算是好罢。”
甚至在今日,他见到晏困柳颈上伤口时,素来和蔼神情忽地沉下来,亲自检查了伤口,欲问责伤他的元凶——这被晏困柳含糊了过去。
也是。
晏困柳听着小少年脆生生的声音,内心叹息。若不是他见到巽风掌门那手持卷札的风流气度,突然忆起一段剧情,或许也会这样认为。
剧情的确没有提过原主同巽风掌门之间的往来。晏困柳想起的是另一段、只关于巽风掌门的小情节。
在这本烂尾的前段,四峰没落,裂天渊封印破碎,血海倒灌,魔族随之冲噬道界河山,仙山琼阁与人间炼狱仅一线之隔,危在旦夕。
彼时,主角穆凉玉如天神降临,逆转战况,湘泪一剑荡天下,为道界人间带来了希望。
可血海魔族杀得死,却杀不尽,封印不修,天裂不补,这场战役就永无止境。
所以,那时的主角面临这个问题,寻求解决之法许久……直到他翻到了巽风掌门的手札残本,找到了一个可能的方法,而这个方法只需两个东西:
上界遗落圣器——太乙混天鼎,和绝灵体活祭。
混天鼎经过绝灵体活祭后,可复上界仙人神力,具有移山倒海之能,开天辟地之势,无可估量。
巽风掌门手记中,他曾有一试,可惜绝灵祭品意外死亡,活祭故而不了了之。
看到这时,曾经的晏困柳一眼而过,并未细想,也从未将其和前面早早死掉的炮灰原主联系起来。
但现在——
晏困柳想着巽风掌门配给他的几大包药:……他也是成别人的实验小白鼠了。
“公子怎忽然问起这个?”剪云问道,看着他,眼底澄澈。
晏困柳摇首:“无事,闲聊罢了。”
此事现下说出,对他并无益处,他无修为傍身,在巽风无亲无故,背后只有一个凡间世家作为依靠,盲目撕破脸只会使他处境变得愈发危险——毕竟禁锢一个凡人,费不了大掌门多少力气。
甚至这药,他都不能不用。他那清净小院里,可有着两位巽风掌门亲点的炼药小童。
清风吹拂,落英缤纷,晏困柳正同剪云画着此次赢钱的大饼,走过碎石弯道,忽地被湖光闪了下眼。海棠树渐稀,露出不远处的一潭清湖。
“我听那什么仙人醉…很好喝吗?等回去我们也买来几壶尝尝吧。”晏困柳说着,这个世界的名饮,想来应该都不错的。
“嗯?不行的,公子你忘了么,你不能——”
“诶!”剪云只听扑簌簌一阵响,头上传来拉力,束得整齐的辫子兀然散落。
他慌忙抬眼,发现竟是不知哪家养的鸟,玩性上头,冲下来叼着他的发带飞走了!
“等等,我的发带!”
晏困柳抬头去看,那翠鸟停在了海棠树梢,歪着个小脑袋,漆黑眼珠一眨不眨地正瞧着懊恼的小少年,颇具灵性。
剪云气鼓鼓的,捂着散发的头:“喂,臭鸟,把我的发带还我。”
翠鸟也对着叽叽咕咕,一松那小红嘴,鲜亮发带便挂在了高高的树枝上。
剪云瞪大了眼:“你!——”
翠鸟拍起翅膀,转头消失在了花树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