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煐抽回手,站起来:“算不得好,也算不得太差。裴郎是君子,明日可万不能说些腌臜话,失了体面。”
他道:“原来殿下更爱慕君子。”
“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①”她随口说道,“否则我为何不寻了旁人,非要来寻裴郎呢?”
上完药,裴颐之要送她回房。
她说不必了,来时不过几步路,可裴颐之像哑巴小狗,非要跟去。
姜煐多说无用,便由着他在后头跟着。他手里端着的烛火在夜风中闪烁,两道身影越靠越近,时而交缠。
到了门口,他站在廊下望她,沉默再三,对她说:“殿下会骗我么。”
姜煐眸光幻化几重,轻轻笑:“我从未骗你。”
裴颐之似乎相信了她口中的话,淡淡颔首,眸光如柔纱轻盈。
姜煐只愿他当真相信。
“裴郎可从镜中探出我会如何?”
“很快,殿下。时命只需一瞬,却是翻天覆地。”
他笃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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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几日,姜煐在裴宅过得还算舒心。
无人对那夜之事议论纷纷,甚至同心也不加言语。期间从盛京快马而来的家书递到裴颐之手上,姜煐听说裴柳氏勃然大怒,字字控诉,裴颐之新卜了一卦,在书桌前待了许久。
“郎君最为孝顺,从不曾忤逆主母。”
同心言至于此,不再多说,姜煐听得出她话外含义。
她拿着针线,学同心刺绣,把好端端的海棠刺得乱七八糟,干脆抛了针线,不再添乱。
“同心真觉得郎君心悦我?”
“还能有假么?”同心将海棠重新绣了一道,“娘子昏迷时,郎君不顾自身伤痛,为娘子忙前忙后,奴婢们都看在眼里。娘子没有衣裳,买了数柜,又命奴婢们缝上海棠。”
“君子礼该如此。”
同心踌躇道:“那夜同心失了礼数,郎君不曾降罪,让同心体面离去,是君子。可郎君与娘子同宿,却非礼数,实乃真情。”
她仓皇说完,连忙跪地:“同心语出不敬,还望娘子降罪。”
姜煐食指点着桌面:“你心悦你家郎君?”
“奴婢不敢。”
姜煐:“据我所知,裴颐之命里无妾。我亦从不劝女子为妾。”
同心抬头。
“觉得我这样说话犯忌,是妒妇所为?”她轻轻浅浅,未有过多情绪,抚过海棠刺绣,“海棠不惜胭脂色,独立蒙蒙细雨中。不嫁人最是爽快,可定要有所倚靠,与人为妻强过委身为妾百倍。你容貌身段皆佳,何必从了你娘柳嬷嬷的意,作践自己?”
“娘子明察。”
“好了,起来吧。”她拉起同心,说,“你是被裴颐之骗了。你夸他是淑人君子,以为他善解人意,可不知道他是个固执的死脑筋,又闷又坏,可叫人生气。”
姜煐的话还未说完,裴颐之便从另一边过来,月白色的衣衫衬得身姿更佳,唇边含着笑,又因其高挑,已有几分成人的深思远虑。
“皎皎可从未与我说过这些事。”他第一次唤她皎皎,竟是在这种场面下。姜煐先发制人:“裴郎怎么偷听我们闺中密语?”
他负手站在树下,眼眸带笑:“想必在又闷又坏后面可以再加一条罪状了。”
她不觉得心虚:“怎么了,之前关心裴郎疼不疼,生死不愿说,后来反过来怪罪我的不是,别的郎君可不这样,对比下来,裴郎岂不是又闷又坏?”
裴颐之听闻笑容渐深:“原来皎皎还遇见过其他好郎君。”
“可不是吗。”完全不是,姜煐虽爱俊美郎君,可真正接触过的郎君却很少。她张口道:“这雍州的温柔郎君想必没有五十,也有百数,挑一个给同心做夫君也不错。”
同心脸上浮起红云:“娘子……”
裴颐之冷哼。同心见状,先行告退了去。裴颐之掀了衣摆坐在桌前,见海棠花乱,低声道:“皎皎真有此意?”
“什么真的,什么假的,我心情好随口胡诌的。”
裴颐之抿唇:“皎皎说不曾骗我。”
“没骗你。”她说,“也没骗同心。话是这个话,理是那个理。”
他沉默半晌,递出一封信件,对她说:“世子设宴,邀我前去。”
姜煐拿起信件一瞧,里头不是男子笔锋,而是梁晗所书。
“姜烨不肯放过梁晗。”她皱眉,“让她写这封信,无外乎知晓我们一路行动。”
“可他到底知晓多少?”裴颐之拉长多少二字,权作提醒,“此次赴宴需做好万全准备。”
姜煐明眸寒光微闪:“裴郎随我一同去见识见识便知,这姜烨到底有几分本事。胆小鼠辈竟也敢妄称王,真是胆大包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