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可不是什么喜欢道歉的人,送给裴颐之的东西只怕是别有用心呢。
她往裴颐之房中走去,步入房中关上门,裴颐之停下手,辨认一瞬:“殿下?”
姜煐闻见一股清冽的桃花香气,检查他案上点茶,茶杯已经见底。裴颐之脉搏微快,清冷如月的面容浮上些许红晕,一双幽潭双眸蒙上轻纱,显然和平日不同。
姜煐心底明了。送来的不是点茶,而是她爱喝的桃花酿。那就色泽如玉,香气扑鼻,受她喜爱,可极容易吃醉,她只在饭后吃上一勺即可。
可裴颐之吃了一大杯……
不愧是她自己,光是思索一番仍然觉得捉弄裴颐之有趣得紧。
“你可还好?”
裴颐之:“有些热。”
姜煐噗嗤一笑:“你吃了什么?”
裴颐之不愿说,姜煐说:“是茶是酒分不出来么,你倒好,还真喝下去,怪不得……”怪不得日后受他欺负。
他眉眼犹如清风朗月,因眼底热意无端生出些惑人的的红,带上些可贵的少年气:“若不喝,殿下还会再过来。”
姜煐觉得好笑:“你喝了就逃不过了么?你喝了我更觉得有趣,你不喝我也给要你喝,左右被我盯上都是逃不过。”
裴颐之眸光微闪,清隽身姿微微倾覆过来,苍白修长的手指擦过琴弦,搭在案上,手背上淡青色的脉络若隐若现。
姜煐问:“真吃醉了?”
裴颐之鼻息灼热,暮色最后一抹余光照映在他俊逸的脸庞,恍如明月沉醉:“逃不过,会如何呢?”
姜煐的思绪无端被他微哑的嗓音勾了去,收了笑意,半真半假道:“自然没有好果子吃。”
他不胜酒力,脸颊腾起一片薄红:“怪不得殿下会寄身于狸奴,便是和它们一样爱顽弄……”
他话音越来越小声,伏在案上,沉沉睡去。
姜煐伸出手,抚过他清朗眉眼,触及热烫的脸庞,只觉滚玉一般。
她蓦地收回手,转过头,努力不去看他的身影。
她不是没有沉迷于裴颐之的容貌过。
青砚说对了一半,她的确从小就喜欢俊俏郎君,与裴颐之在屏风前相见,她确实被惊艳。正如今日的小朝仪,做出多余的事情,无非也是被裴颐之吸引。
但是当日为夺帝位,她忽略了这一切。她没有和裴颐之圆房,在大婚夜与他合衣躺下。当晚他说了什么,她忘得一干二净,满脑子都是如何利用他。
最好利用的一点当是他的身份、才识。
其次是容貌。
最后是他的爱慕。
全部都利好于她。
最后,她全都利用干净了,他还不忘写封信,为她贺喜。
姜煐静静地看着他叹气。
他对她至真至纯,就是太傻。他不是能看会算么,也不替自己瞧瞧?
姜煐抬起他的手臂,闻见清冽的酒香扑鼻而来。
裴颐之似玉山倾倒,微微凌乱的墨发在她肩背上淌开,如暗色河流般冰凉,顺着她衣壑间的间隙落入幻化为血肉的肌肤上,令她一阵瑟缩。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俯身于人偶之身后,她的五感似乎相较往日更加灵敏。
又或许这具人偶的主人是裴颐之的缘故,但凡她闻见他身上清冷的气息,触碰到他的手掌、腰身、长发,总能感受到身体深处泛起一圈圈激荡的涟漪。
她如今不高,要将他扶回床上实在吃力。走到床边时,她已然香汗淋漓。
泠泠月色如水,一寸寸抚过他深邃的隽秀容颜,又隐入夜云中不见。一明一暗中,她鬼使神差地俯下身子,盯着他微张的唇瓣,伸出食指轻轻碰了碰。
咚咚——
敲门声响起,姜煐回过神,忍住从食指指腹流至心中的阵阵快意,脸色微红。
“裴家郎君,您歇息了吗?”
是静芽的声音。
姜煐站起身,手心的汗濡湿了裙摆,暗笑自己为这种事情慌神。
“裴家郎君,我家殿下说,刚刚的茶碗留在此处了,麻烦郎君递出来吧。”
大晚上的想起茶碗了。
她左右一看,裴颐之的屋内仅有屏风可遮挡,看见门外站着两人,知道按照自己性子必是要进来,一扭身躲到屏风后,静静等待。
门吱呀一声,果真开了。
小朝仪走进来,仪态端庄,金丝海棠步摇轻轻摇晃,多一分则过了规矩,少一分又不合性子。脱去了白日的傲慢,眼波流转,显得灵动可爱。
“静芽,他醒着么?”
小朝仪捂着嘴悄声道。
静芽仔细看过,劝道:“殿下,拿了茶碗便走吧,深夜闯男子寝阁,传出去恐对名声不好。”
“名声?”小朝仪哼声,“我的名声我说了算,关他们什么事?再说了,是裴颐之和他的猫先惹我的,我还嫌手疼呢。”
“那殿下这……”
“欸,嘘。”小朝仪往床边一探,笑道,“果然睡着呢。”她掏出一支笔,在裴颐之脸上大画特画,忍不住发出窸窸窣窣的笑声。
而后,她回头要走,月光所照之处,笼出了屏风后一道身影。
“静芽,那里有人。”
“欸,”静芽上前去查看,不过半晌,她说,“殿下,是个人偶。”
“什么人偶?”小朝仪凑过来看,皱着眉毛上上下下打量一番,说,“怎么还穿着衣服,裴颐之有这等爱好?”
“殿下,要不咱们还是……”
小朝仪叉着腰:“行,茶碗和人偶都带走吧。这下裴颐之总会来求我的,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