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着放学有一会的时间,茉莉和沈悸回到学校拿包。
有了一次翻墙的经验,这次算是顺畅了些,没太需要沈悸给自己垫脚。
她头一次看见无人的学校,静的有些寂寥。
教室里空空荡荡,背起书包,一张海报擦身掉落。捡起来看了一眼,是一个市里的数学竞赛。
她随手把海报塞进口袋,和沈悸离开学校。
重又回到小泽村,沈悸特地带她绕路走,避开茉双季有可能回家的路线。
分手时,沈悸掏了掏口袋,拿出一张演出票据:“给你,到时候宋长乐或者于辉问起时,你就说你翘课去看演出了。”
那年的票据很多都是手写的,造假容易。
茉莉接过。
沈悸又说:“我这周可能没办法去帮工。”
“没事,等你有空。”
“嗯。我走了。”沈悸点点头,走了。
他回到属于自己的黑暗地带,周遭依旧不忌惮地放肆狂乱。
正打算掏钥匙开门,半开的家门在进入余光边缘,动作随着大脑断裂的线停止。
他拔腿冲进家里,跟那个疯女人对上视线。
画着浓妆的女人站在被翻得乱七八糟的客厅里,手里把弄着一个银色的小手机。见到来者,她妩媚一笑:“好儿子,有了手机那么大的事情怎么还瞒着妈妈呢?”
“给我!”沈悸要抢,女人根本不给他机会,一个侧身避过,顺手拿过地上的湿衣服紧勒住他的喉咙。
“出息了?”江复春狠瞪着他,一边发力一边凑到他耳边低语,“前几天让你去找那男人要钱没去就算了,还打了虎哥的人,害的老娘又被追债的找上门,你该当何罪啊?”
强烈的窒息感压的他根本无法喘息,他只能猛抠着布条得一些微的空气。
“真倔啊——”
发亮的手机屏幕抵到眼前,沈悸猛地睁大眼,不可置信地看向江复春。
“这是上次你背回来的小妹妹吧~”浓艳又老气横秋的脸贴的很近,她笑语嫣然的,几乎能让人忽视掉她手中紧缚的动作,“要不是碰见那何家的女儿,我可就碰不见着发财的好机会了。”
她笑的张狂,摸着沈悸的脑袋说:“你可真是我的好儿子,眼光真好,找了个又蠢又好骗的去帮工,我就把这照片往上一送,随便说了几句要举报的话,钱就到手了,哈哈哈哈哈哈……”
耳畔不停回荡着江复春悚然的笑声。
躯体上似乎有一道无形的裂痕,随时都会被人撕裂。
-
远远的,茉莉就看到茉双季站在门口。
父亲难得地点燃了烟,白色的烟雾袅袅而上。
茉莉喊出声:“爸爸。”
茉双季踩灭了烟,让开门:“进来吧。饭烧好了。”
他模样很沉重,连话都少了很多。
碗里的饭没少一半,茉双季终于开了口:“茉莉,我想问问你,你和那沈悸,真的只是普通同学的关系吗?”
夹菜的手顿住,茉莉对上父亲询问的眼:“……为什么会这样问?”
茉双季默了默,边说边放下筷子:“我今天拉货的时候,碰到了沈悸的母亲江复春。她说,有人告诉她沈悸在打黑工,说我们不正当雇佣,而且……还说你在跟沈悸不清不楚。”他把手机放在茉莉面前,“这是她给我看的证据。”
抓着筷子的手一颤,险些掉在桌上。
屏幕里赫然是最初时,沈悸逼迫她拍的那张照片。
可这张照片在她被抢走的手机里,又怎会出现在江复春的手上?
江复春又为何那么凑巧的出现在父亲拉货的地方?
就算是江复春哪天回来时翻到的,依照听到的那些了解,她绝对会反手卖掉,根本不会去逐次翻查。
一切,似乎和她记忆里的一点重合。
是何婧。
“茉莉。”茉双季扶额,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缓和,“我信你的,你一直都是个好孩子,就算有喜欢的人我也能理解,可留下这些照片还是对自己太不负责了。”
“……爸爸。”
“听我说,这些都无关紧要,爸爸怕的是那女人把这些招呼出去,你的名声就……唉……”他叹了口气,“还有沈悸帮工的事情,若是弄大,在这一片可能就没法干了。所以,她开口找我要钱,我同意了。”
“她那样的人怎么能给她钱!”
“虽然知道她的品行一定不会只要一次,但为了息事宁人,只能这样。”茉双季说的很委婉,尽量不让茉莉觉得是自己的责任,“茉莉,没关系的。”
可话既出了口,茉莉又怎么能当作毫不在意。
理智的弦紧绷的即将断裂,几乎在极限的边缘。
何婧到底还是没打算放过她。
真的印证了自己说的那些话,开始对她的亲人、生活出手。
嘴里味如嚼蜡。
胸膛心如刀绞。
晚上,她在房间坐立难安,心里反反复复的害怕,怕何婧继续使什么手段涉及家人。
她不怕被羞辱,不怕被欺凌,可她最怕的,就是茉双季被牵扯进来。
想到深夜,她突然被一个电话吓了一个激灵。
顺着电话打回去,竟然是个空号,电话还没放下,她又听到自己房间玻璃破碎的声音。
好在家里的门板较厚,茉双季睡眠很深,没被惊醒。
她回到房间,窗户已然全部碎裂,地板上一片狼藉,全是玻璃碎片。
砸进来的石头压着一张纸条,她颤着手去拿,明明轻飘飘的纸片却沉重的差点抬不起胳膊。
刚展开,她就一个激灵丢了出去,跌坐在地上,手心还被碎片划破。
发皱的纸片上画了个涂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