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一道雷,她与那人视线交汇。
那人的脸色陡然一变,迅速明白情形,把手里的棍子往后一扔。
“跑——!”他大吼一声,一把把茉莉推到反方向。
后方冲出的黄毛没设防,被棍子重重砸在脑袋。
茉莉不敢停歇,头也不回地往里跑。
她踢翻装空酒瓶的纸箱子,推翻一个又一个垃圾堆,拐着数不清的路口,仓皇往深处逃窜。
疯狂寻找着出口,又一遍一遍失望。
臭巷里没有路标,越往深处越没有人烟,到处都是残破的老房子。没有路灯,大雨瓢泼,冷风如泣如诉地掠过。
又黑又冷。
看不清路,也不知方向。
身上挎着的成了负重,又忘了扔。
她跑到了死路上。
身后,是逐渐赶来的脚步声和难以入耳的粗话。
簌——
有人抓住了她的肩。
她猛地一颤,手里的伞用力捅了出去。
反抗毫无威慑,伞被一把抽走。
腹部被人踹了一脚,她踉踉跄跄地砸进污水里。
“让你跑!”
黄毛没有要放过她的意思,狠狠地踩踏她的腹部,酸水反上喉咙,刺激地一口吐了出来。
“靠。”
又是一脚踹了上来,黄毛拽着她的头发,一巴掌扇了过去。
耳朵发着尖锐的刺响,视线也模糊不清,只能感觉到,那冰的刺骨的雨水一滴一滴淋进躯体。
“跑,就你喜欢跑是吧。”黄毛扼住她的脸,面露狰狞,“老子就在这办了你!再录下来,明天就发到你学校里!”
黄毛的手伸向了茉莉湿透的校服。
校服完全沾在身上,少女青涩的曲线被包裹出来,有种说不出来的曼妙感。
哗啦——
校服的拉链被拉开,湿漉漉的手指探向了衣服下摆。
!
她疯狂地挣扎,徒劳无力地拍打黄毛,嘴里不停大喊:“住手!住手!住手!”
她不要!
她不要!
她不要!
“闭嘴!”
又是一掌,牙齿咬到了舌头,疼痛让她清楚的感觉到身上的变化。
感官偏偏是这时候最敏感。
她绝望地看着天,又绝望地闭了眼。
单薄脆弱的布料被粗鲁地扯开,她拼命拢着肩,试图守住最后的底线。
又是因为沈悸。
又是因为他被欺负。
只要跟他牵扯上就会变得不幸。
已经不清楚流在脸上的是泪还是雨,或许泪早已经流干了。
在最后的防线崩塌之时,她听到了一声玻璃碎裂的声音。
成了半截的玻璃瓶掉落在脚边,连带着面前的人也缓缓倒下。
被雨水冲刷的瞳孔上移,沈悸站在身前,全身湿透,脸上多了一道红痕。
他就站着,□□,肩膀一起一伏,冷黑的眸子眨也不眨地看。
第一次相遇的雨夜与此刻重叠。
雨伞依旧躺在积水里,他依旧狼狈不堪。
或许是缓过来了些,他伸手说:“起来。”
没得到回应,他把茉莉拽了起来,把伞捡起撑开,塞到了她的手里。
他把包拿走,没站在矮小的伞下,淋着雨把少女的外套拉好,走到身前说:“跟紧我。”
沈悸走在前面,听着身后细小的脚步声急急缓缓。
他迎合着放慢脚步,尽量让茉莉跟紧。
沉默着走到路口,他停在光影交接处,垂眸说:“你走吧,以后我不会再纠缠你了。”
那印着花的伞一点也不明媚,阴霾之下显得蔫蔫的。
他看不见伞面下的情绪,也听不到回答。
“对不起。”到底还是没有忍住,他还是低了头。
那句迟来的道歉被念的很慢很长。
像是怕雨声打扰,怕她听不见。
他转身,却感觉到衣服被人拉扯。
发间感受不到凉的雨点,只听到打在伞面上的滴滴答答。潮湿的睫毛晕染了路口昏黄的灯,让他怔愕地看成了太阳。
雨滴顺着弧度往下滴,恰巧落在了少女红润的嘴上。
“给你。”她的眼睛湿漉漉的,透过雨滴折射的光影看着沈悸。
“虽然我知道,你不是因为我而来。”她发凉的指尖还触着他的指腹,“我还是想要谢谢你。”
他以为,她会跑掉。
会再一次留他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里。
会再一次害怕那张苦心经营的面具碎裂。
潮湿汹涌的视线在斜斜的雨幕中变得失焦,那充满水汽相望的寂寂一瞬,让闷不透风的心房漏了一瓦,掉了一拍。
好像这一眼望不到尽的雨夜眷顾了他。
短暂地,让他捡到了一丝什么。
残留着余温的伞把进了手心,另一个满身狼狈的人看着他,眼里没有同情怜悯。
只是淡淡的,静静的,把自己仅有的半分遮蔽和温暖,分给了他。
他想推却回去,但少女眼露倔强,一声不吭地离开,不给他一丝机会。
于是他撑着伞站在原处,看着那被大雨浇的模糊不清的身影离开视线。
他终于想起要回去,却听见一声不合时宜的甜腻声音。
“咦——这不是沈悸吗?”
何婧站在不远处,娇俏的脸上挂着笑意。
“原来,你不是沈家的少爷啊。”她兴致缺缺地叹息,深色的眸子里透着不明的晦暗。
雨势仍在肆虐,没有要停的意思。
沈悸冷眼看着何婧,握着雨伞的关节泛白。
“本来只想教训一下那女的,结果半路被人堵了,耽误了点时间。”何婧笑的合不拢嘴,涂满唇膏的嘴亮晶晶的,“那是你喊的人吧,可惜,那些喽啰一点钱就可以打发走。”
她满眼都是嘲意:“江复春是你妈啊,那不是周围知名的婊子吗。”
“闭嘴。别以为我不打女人。”沈悸脸色难看,可何婧丝毫不惧,反而挑衅似的扬眉。
“好凶啊。”何婧佯作害怕地抱抱自己,而后讥诮地抬手,亮出了自己的手机屏幕,“那看是你快,还是我发消息的速度快咯?”
屏幕的亮度不大,沈悸却看清了那晃晃的界面。
是学校群。
似乎这一夜,用光了他所有的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