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你是怎么知道的?”沈也问出这句话后,虞洲还没来得及回答她的问题,拂郎使臣便拿出一个盒子。
他的手覆在盒子上,脸上挂着自豪又自傲的神色,他开口道:“在我们国家,有一部著作,《贝奥武夫》,是世上最伟大的作品,其他国家没有作品与之相匹敌。”
他的话拂郎语和汉语交织着。
沈也将他的话翻译给殿上众人听。
殿上的气氛一时之间变得微妙起来。有人面露好奇,有人则是不屑一顾,更多的人则是保持着礼貌的沉默。
沈也听见了官员们的窃窃私语:
“《贝奥武夫》?”
“没听说过。”
“吹牛的吧?”
拂郎使臣似乎对众人的反应还算满意,他缓缓打开手中的盒子。
只见盒中躺着一本装帧精美的书,上面镶嵌着宝石。
“这部《贝奥武夫》不仅是一部文学作品,它更是我们拂郎国文化的象征,里面蕴含着我们先祖的智慧与勇气。不知贵国可有这般伟大的作品?”
沈也将他的这番话转述给殿上众人。
圣上听后,并未惊慌,他缓缓开口道:“众卿可读过《贝奥武夫》?”
殿上的大臣们接连摇头。
此时,席裕安深深地看了沈也一眼,他的脸上虽然带着笑意,可那笑意却未至眼底。
沈也犹豫几分后还是走上前去,站在了殿中央。
“回禀圣上,臣曾经有幸读过。”
其实,她不止读过一遍,她没有穿越之前,《贝奥武夫》这部史诗她已经读过不下五遍。
在英国文学史、英美诗歌赏析、英国文学导论这三门课上,不同的老师分别讲了三遍。
她对这部史诗,可谓是十分地熟悉。
圣上笑道:“好!既如此,沈学士,你说来听听。”
“是。”
“《贝奥武夫》是拂郎史诗,主要讲述了英雄贝奥武夫对抗怪物格伦德尔、其母和火龙的故事。”
圣上若有所思地摸摸胡子,“原来是这样一本书。”
这样的书,本朝也有。
“这样伟大的著作,只有我们国家才有!”拂郎使臣神色傲慢。
文臣们虽然有一大堆反驳的话要说,可奈何他们并不懂拂郎语,语言不通,有口也难说。
虞辞突然开口道:“父皇,四弟近日读书很是用功,夫子直夸他进步很大,不如让四弟说说看?让拂郎使臣也见识一下我朝灿烂辉煌的文学著作。”
看着他那副幸灾乐祸的样子,沈也在心中默默嘀咕道:究竟是什么仇什么怨,他要
要这样将虞洲推到风口浪尖上。
虞洲站起身来,他第一眼看的是正在默默嘀咕的沈也。
他的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二哥莫要取笑我,我才学疏浅,不及大哥与二哥的万分之一。”
圣上笑道:“无妨无妨,洲儿,你说说看。”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虞洲没有拒绝的权利。
“四皇子,我为您翻译吧。”沈也与虞洲并肩站在一起。
殿上众人皆静静地等待着虞洲接下来的话。
他不疾不徐,嘴角漾着淡淡的笑意:“儿臣曾在无意间看到沈学士的书案上看到过一首诗,为诗人李白所做,绝妙无比。”
翻译的间隙,沈也忍不住瞪大了眼睛,这家伙,什么时候看到的?
说着,他便一字一句将诗念了出来: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闲过信陵饮,脱剑膝前横。
将炙啖朱亥,持筋劝侯赢。
……
虞洲突然顿住了,他话锋一转:“儿臣实在愚钝,实在是想不起来这首诗的下半部分,烦请沈学士助我一臂之力,念完这首诗。”
众人的视线落在沈也的身上。
沈也铿锵有力地念出了剩下的诗句:
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
眼花耳热后,意气素霓生。
救赵挥金槌,邯郸先震惊。
千秋二壮士,烜赫大梁城。
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
谁能书阁下,白首太玄经。
“好诗好诗!”圣上发出连连赞叹,众臣皆拍手称好。
“贵国的《贝奥武夫》确实是一部闻名遐迩的著作。不过,我国亦有千年文明,诸多经典著作,也是世界文化宝库。”
拂郎使臣听了沈也的这番话后,面上的傲气并未减弱半分。
此时一位大臣的话传到了他的耳朵里,他只是勉强听懂了一半便轻哼一声,道:
“在我国这样优秀的著作面前,你们口中的《侠客行》也要逊色几分。”
沈也闻言轻轻一笑,脸上没有一丝的怒意,在得到圣上的眼神示意后,她开口道:
“尊敬的使臣,贵国的《贝奥武夫》与本朝的《侠客行》不同,二者好似宿命的枷锁与逍遥的剑锋,贝奥武夫始终在与命运搏斗,他的荣耀建立在对宿命的反抗之上;而李白的侠客则通过无执的姿态,他不滞于名,不惧于死逃出了宿命的框架,以精神的自由消解了命运的沉重。”
沈也停下来喘口气时,一道明净的声音自她的身后响起。
“《侠客行》的宿命是一柄银鞍照白马的轻剑,侠客以诗意的方式劈开宿命的迷雾,让生命在刹那的绽放中抵达永恒。”
沈也来不及回头看说话的人是谁,便将那道声音说出来的完整地翻译给了拂郎使臣。
语毕时,拂郎使臣先前脸上浮着的傲气散去了大半,沈也看到,他的眼底装着震撼。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我竟…我竟不知…《侠客行》确确实实是一部伟大的著作!而且,沈学士,关于《贝奥武夫》,在下还是第一次听见这么独特的见解。”
“使臣谬赞,文化的交流正是为了相互学习,取长补短。”
随后,宴会继续。
沈也和虞洲回到席位上,沈也开始四处张望。
她的视线在席间不停地穿梭着,最后,一道温柔的视线与她的视线相撞。
视线的主人轻轻颔首。
下一瞬,一个茶杯挡住了她的视线。
骨节分明的手指覆在杯身上,“别看了。”虞洲不满的声音落进她的耳朵里。
她微微侧头去看虞洲,对上一双有些委屈的眸子。
他这个人真的好奇怪。
他轻轻地打了一个喷嚏,收回了杯子。
后来,两人一直无言,直到宴会结束。
沈也出了大殿,走在宫道上时,再次遇到了那道温柔视线的主人。
视线的主人一生官府,生的好看,身上有一股温文尔雅的气质。
是他先开的口。
“沈学士,方才席间,你真真是厉害极了。”
沈也礼貌应道:“您——我该怎么称呼您?”
说来,她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在下许章明。”
沈也反应过来,“原来是许侍郎,久仰大名。今日得以一见,实乃我幸。”
“对了,卑职多谢侍郎方才在席间提的那番话。”沈也躬身行礼道。
许章明笑着摆摆手,“沈学士过誉了,我不过是尽了一份同为朝臣的职责。沈学士的才学和胆识,令人敬佩。今日听到沈学士的话,我深觉震撼。”
两人沿着宫道前行。
“沈学士,我知道城中有一家菜肴味道极好的酒楼,你可愿赏光,一同前往品尝?”
“这……”
虞洲突然出现,将沈也拉到一边,“不可以。”
许章明仍旧笑着,“卑职拜见四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