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听到程庭带回关于苧沭死于流浪者袭击的消息时,看似平淡的神色鲜有地出现了破裂。
他看着面前这个语气平和的人类,神经不断“吱吱呀呀”地切割,就像是要将每一处脉络扭转到极致。
程庭看见这个同他一样的普通人类眼眸不断横出冰色的杀意,他向后退后了几步,语气惋惜:
“那是一个不错的苗子,只是可惜运气不好。”
“你当时为什么不救她?”
旻止知道自己的问题显然不符合理智主义的行动准则,他也明白问出这个问题时会显得自己此时多么偏颇和无知。
但是即便如此,他也依旧无法压制住心中那一抹怒意的冲动。
“什么?当时那个情况十分紧急,如果我去救人,稍不注意自己就会丢失性命。”
“我知道这是你的妹妹,但在这个世界,牺牲是在所难免的,你.......”
话音未落,面前这个态度一向温和的男子突然暴露出可怖的模样。
他的脸上爬满了密密麻麻的黑色藤蔓,那双冰蓝色的眼眸在此刻带有某种压迫。
程庭在那一瞬间只觉得自己在被一道恐怖的目光凝视——那是一个不可名状的怪物。
下一秒,藤蔓交缠着冰蓝色的触丝闪电般停留在他的面前,血肉嚼动,鲜血喷溅,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胸膛。
那触腕变成了一片高速旋转的刃片,对准着他心脏的位置不断向内部转去。
他的心脏就这么被搅碎了。
旻止看向倒落在地的人类,心中仍是无法压制自己肆意喧嚣的疯狂。
“喂,你在干什么?”筑楠快步向前。
他盯着一脸平静的旻止和倒在地上早已死亡的程庭,急忙伸手从手掌出生出树状的枝条朝死者胸口涌去,将不断向外流淌的鲜血就地止住。
“你疯了吗?你忘记我们和人类签订了什么契约?现在就直接把人杀了?”
“等下人类发怒起来,我们的计划就泡汤啦!”
旻止收回触手,克制地收回狰狞的触丝,重新恢复平静:“处理好他。”
说这话的时候,他没有解释。
筑楠暗暗咒骂——妈的,他就是被派来给这家伙打下手的吧.......
“你怎么回事?”筑楠重新制造了一颗心脏塞进程庭的体内。
原本倒下的人再次站了起来,但对于刚刚所发生的一切似乎并没有记忆。
他微微弯腰,作了一道标准的礼仪:“我已汇报完毕。”
说完,就无事发生般重新走了出去。
他还是程庭,却也不再只是程庭。
解决好后事的筑楠看向旻止:“你明明知道她不会死,干嘛选择做这种麻烦的事情。”
“而且。”筑楠向前凑去:“啧啧啧!咋们堂堂渊区总督竟然也有情绪?稀事,稀事!”
旻止静默地看了一眼旁边的筑楠,淡声道:“我们只是同事关系,你越界了。”
说完便向前方走去,穿着军靴的鞋子步步铿锵。
“你去哪里。”
“执行任务,接人。”
“嘁,任务,哪里来的任务?”
他停顿下来,回过头朝筑楠露出标准温和的笑容:“现在就有了。”
筑楠:狗.......
旻止向外走去,每一步沉重的回响似乎都在不断敲问着他行事的逻辑。
理智是一切行动的最佳武器。
他刚刚为什么要那么做?旻止脑中搜刮着各种条框与准则。
其中一个最核心的因素是:母星的守则是与自己的同伴互相帮助。
在这个异变的世界里,他有责任去与帮助守护自己的同伴。
每一处神经都在突突地震动,似乎要冲出这副躯壳,他感到一种巨大的满足感。
旻止向自己所观测的位置移动,作为同族,他可以隐隐约约察觉到苧沭的踪迹。
但是现如今,那道踪迹却时隐时灭,移动的速度也比先前快上了几个档次。
他压制内心这种也许被人类称之为喜悦的情愫,执着而坚定地跟随着那变幻的身影。
他不会再让自己的同伴陷入危险。
苧沭的任务已经完成得很好了,她不需要继续再靠近那一条令人厌恶的人鱼。
剩下的后续,交给他就好了,执行这项任务的核心,本来就不是她来负责。
.......
苧沭回到矢墟渠沟的时候,那里面的海怪将盆地的四周及洞穴都用各种珊瑚装扮得漂漂亮亮的,看起来像是在一颗圣诞树上挂着各种颜色的糖果。
“老大老大!你回来啦!”
“你们这是要做什么?过节日?”
苧沭看着这些“熙熙攘攘”的装扮,挑眉问道。
她拿出手中收集的一些小晶核,分发给面前的海怪们。
“对呀对呀,唉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过过节日了,这样的日子实在是太无趣了!”
“是的!先前我们每天奔波于寻找食物,还有提心吊胆自己一不留神就要被吃掉,根本就没有好好过日子!”
一只只有手掌大的海马双手环抱着胸,身上一条条黑色的污染疤痕时不时散发荧光。
“现在就不担心啦?”她看向周围,这里没有序贺的影子,估计是去忙了。
“现在有你还有那条人鱼嘛,危险就降低很多了。”
说话的正是姥鲨,此时笑嘻嘻地长大着嘴巴,露出里面没有皮肉覆盖的白色软骨,看起来几乎能塞下好几个人类。
虽然它看起来很恐怖,但其实姥鲨脾性温和,即便异化,也没有展现暴戾的特性。
这就导致这外表看似凶残的动物时常被一群小鱼“欺负”。
苧沭内心有些许复杂,良久,她才点头笑道:“好啊,那我们今天就来过一下节日好了。”
她也已经很久没有过节日了,上一次过节日的时候,还是在塔珂路圣都和那群人鱼一起度过篝火晚会。
如果要再追溯以前,那几乎是没有什么节日的,这种东西在它们先前的世界里只能算是一种毫无任何意义的浪费时间的事件。
以前,不过都是漫长的一日又一日重复的训练。
一顶温馨的火光蓦地出现在自己眼前,火势通红,呆在那小海怪头上的小“托盘”里,看起来像是一个迷你的小灯笼。
“你怎么会有焚火?”
“噢!这是贺老大留给我们的,说我们只要端着这些焚火,就不会有什么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