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仍旧未找到。这座城市有很多的时间,你很幸运,在学会逃离大脑,足够你找到。”
“那你会提示我,那是一个宝藏吗?”
听到王月西这样问,狮心仪露出遇到以来的第一个笑容,“就如你想象的那样。是你想要的,是你找到的。”
短暂的梦境,怀里的小熊动了一下,眼前的那头狮子就消失了。庭院里虫鸣叫,还有达令的呼噜声,像溅起来的水滴,戳破一种幻境,随后涌入大海,王月西被大海带回了这栋房子。
意识清晰的,他闻出露水和泥土出自同一源的味道,闻出自己身上腐朽的恶习,今夜还未用清水洗涤身体,小熊迷瞪着眼睛,所以他也闻出一点毛绒玩具的味道。
王月西完全清醒了。
“回房间再睡吧。”
王月西牵着小熊,先将光碟从机器中退出来,搁置在了茶几上,而让小狗摊着肚皮,在夜风的吹拂下盖着一条小被子。
小熊轻轻问:“你怎么了?”
“我想染个头发之类的。你觉得什么颜色比较好?”
“唔……染头发啊。那肯定染个好看的很酷的那种吧。”
“是吗。”
手拉手走在寂静的楼梯上,他们嘀嘀咕咕小声谋划了一下,终于决定了。
染一个铂金色的头发吧。
透明的阳光那样。
红彤彤的柿子那样。
那颗灯罩下金色子宫那样。
王月西拉着小熊的手,“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像透明的阳光。
像红彤彤的柿子皮。
像巨兽肚皮中的金鱼。
他正在变成什么样子?这个过程,他经历得像窑炉中烧制的陶瓷;像两颗眼睛围绕着太阳转圈;像荒原上一颗枯草望着沾向叶片那刻下落的火星。那里到处是一股悲伤燃烧的景象。他闭上眼睛,就身在其中。
他回到家,便告诉小熊自己牵回来一个镜子中的人。看上去很像,但有一些细节不一样。走路回家都是同手同脚的。
“这样也很好看。”
“难道没有变成另一个人吗?”
小熊双手捧着他的脸,使他向后仰着头望着,“我也变成过其他的东西。变成一头真正的小棕熊,浑身是毛栗色的绒毛,我的手变成爪子,爪子上面还有厚实的肉垫。听上去确实是那么奇怪。”讲述时小熊一下一下慢慢梳理手指间淌过的发丝,低头靠向他,“感到陌生得不行的话,那就等我抱抱你嘛。”
小熊伸开手臂,从身后拥抱住他,这样抱了一会,他侧过头,躺在了小熊的臂弯中。浑身暖和起来,“听上去像是你在做梦。”
“谁说不是呢。”
“我昨天又梦到了狮子。”
“嗯。”
“又讲了一堆话。让人很难理解。”
他只是这样抱怨一句话,就言停于此,下起了雨,小熊给他编头发,一股两股三股编好,都归在脑后低低束起来。
“真漂亮。”
两人并排坐在一起,对视着镜子里的人,小熊指着镜子里的另一个他,这样隔空嘟起了嘴。感受到这个吻,他也抬头面向镜子,有三个他,分别是:这个空间的我、镜子里的我、眼睛倒影中的我。也是镜框中鲜花装饰的他、瞳孔微渺的他、现实沉重的他,彼此默默无语,回顾过去,去往未来。站在山巅上,他轻易抓住“过去”和“未来”,看它们释出另一部分,然后他抓住一个叫“现在”的转瞬即逝的点。当他口吐“现在”的语音,“过去”“未来”便产生颤动,它们等待着最初古老的释义诞生,那也是最诗意的,起初这一切都只是为了辨认时间,为了人与人的语言,或是为了分辨某种品德。
他说延长它们,它们便往两边涂色,那不是条直线,也不是圆形,而是从未闭合的空间,它显现出来,“现在”的光点自由地涂,比作人间的涂画,某一时刻它和坐在窗前涂绘的画家重叠,成为一位不出名魔法师。“过去”与“未来”完全消失,只剩下“现在”。
所以未来不可告。
王月西握紧了沙发上小熊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