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惑了一下,小熊说不准确怎么表达。可能也不算。
医生思索着这微乎其微的意思,接着小熊又解释:“有时候他不说话我会有点寂寞,也有点担心。但他不舒服的时候我是不会没眼色的。我现在的家很大,有上下两层。之前租的房子也不过四十多平米。多一个人来了后,感觉不一样,四十多平会狭窄,现在似乎正好。那会医生你跟我们说以后的生活会发生很大的变化,是指心境上的吗?我不太懂啦,但是如果王月西在平静的时候也不想说话,那该怎么办呢?我最近在想这个问题。”
“那找到什么可以一试的办法了吗?”
“有吧。想了一个。”小熊脚跟并拢,支撑着脚尖翘起来,随后放下,往前走了几步,接住了从山坡冲下来的达令,重新给它扣上了牵引绳。
“其实应该不好做。要很机灵,也要有很深的感觉。就是得分清楚什么是逼问,什么是正常的交流。什么时候追着问也很重要吧。他比我辛苦很多。”
“嗯……还有我和他都蛮辛苦的。可以不用争。”
小熊牵着达令和医生继续走了一段,后来一个人牵着它去洗澡,买些它用的东西,达令会帮小熊叼着袋子。回到家的时候王月西还在睡。
王月西问:“我睡了多久了?”盯着院子里那一小片乌云问:“怎么都睡到下雨了。”
说话的他一边裹起毯子,一边在探身,往外面的天空上看去——他看到一小片灰色的云静止,雨水正是从这片云里姗落下来。每一滴痕迹落点看得清清楚楚,是落到空旷的泥土里,融入到地下大千的微观世界,可以从一滴解渴都不到的小雨水转变至微观世界里重要的生命源泉。一小根枯卷的根茎、不能发芽的野花的种子,没有蚂蚁蚯蚓鼹鼠兔子的地下王国——这是平面的。
灰色的云停留了有一会,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王月西坐在睡着的地板,牵着小熊的手,他视线追寻到了盘腿在茶桌前的小熊,他们也因此默契起来,默不作声地观赏了一会院子中不轻不重的落雨。
一直到斜阳,林黛川城沉浸在黑夜,灰色的云发着银色的边际线,油润的湿泥吞食雨丝中莹莹的光亮,眼前的小院子是关在钻石的盒中世界,小熊和王月西两个人在盒中世界深受保护。
云散掉,雨也跟着停掉。脚前的泥土好像是倒扣过来的星幕,点点斑斑的一些光辉非常细碎。这片土地在发光,吸收满了能量和营养,吸引了王月西的心,他挪不开眼睛,脱口而出我想照顾它。他看着小熊说:“我想种花,让它一直活着。”
小熊有点跟不上,问:“不管活不活着,它应该都能种出花来吧。什么是让它活着?”
“如果它只是一片土地,那它就是死的。”
“什么条件下才算是死的?”
“我刚刚听到的。不是真的耳朵听见。是我别的部分,可以用脑子代替,突然听到了泥土里的东西。蚯蚓应该准备动起来给它松土,蚂蚁要建巣,吸引来吃蚂蚁的动物。”王月西手放到耳边,做了个听的姿势。雨水让生命发芽了,让凝固的气氛轻松,于是地下王国未来有了出口。
“这……”小熊歪了歪头,王月西听不到符合,阑珊地放下手,抿着唇说:“这些话不是瞎说的,这种和生病脑子坏掉不一样。”
小熊对他解释:“我只是还有点不能理解。”
“如果你觉得说出来效果不好,也可以写着给我。”小熊趴着在纸上写了一点话——我还不能明白你说的意思。如果你不厌烦向我解释的话,我也会先跟你解释,对于为什么土地会是死的,又为什么现在是活着的问题,我是感兴趣想了解的。刚才有点跟不上你,你在看些什么,怎么理解的,这些我一概不知,只能等你解惑。在这个方面你大概率比我有天赋,这大概是一个优点。我的优点是我能很快判断出你的状态,所以你也不必担心我辨别不出,受了委屈了。
小熊写好,递给身旁的王月西。书写和阅读再理解,需要花费一点时间。不过是值得的。尝试是值得的。
王月西拿起笔,在文字的下方草草画了几笔。全程小熊没有看,而是在想我会得到回应吗?过后王月西将纸递回过去,他打开对折的纸,看到一个扁平的四方形演变成四方体。不管眼睛接受的视讯息是否有没有穿透的功能,但隐藏起来部分也常常被眼睛想象出来,结果而言,那都是存在而正确的。
“一起看吧。”
小熊两手捏着纸,放到两个人的膝盖上:“你想对我说什么?”
“这是我能看到的。暂且叫透视吧。不是超能力的那种,感觉到的。它从扁平的样子变成立体。”
“所以立体的时候,它才是活着的,你是要告诉我这个意思吗?”
“嗯。”
“你等我一下。”小熊拿回来一本迷你活页夹,可以放置很多零碎的东西,他小心翼翼地将纸放到里面,合上,横过来,摩挲着两边,他还是觉得自己一知半解,而后又不敢再次说我不能。他把活页夹横了两次,盯着闪光的土地,说:“抱歉。也许你一下子感受到了。但是我好像要厚着脸皮跟你借一点时间,等等我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