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你喜欢接吻吗?”
“是,你说的是实话。”
小熊便挽着王月西的脖子说我出门了。
现在,王月西多想和别人分享他在初次的吻别中品尝到的一种爱情回馈,他指定这一种感觉令人心神荡漾,对罗彩的背影送以温柔的目光,与此同时,他快速跑上楼换了一套衣服。
他决定跟踪罗彩。甚至唱着歌——看那边有一朵洁白的云,正小心翼翼地匍匐往太阳处,太阳如流动的溏心蛋黄,像早上被罗彩哄骗吃下。草丛在脚下慢慢地抖动,道路两旁舒展的紫色矮牵牛、鲜妍的榴花、还有无数的白色野花,他悠闲地跟着罗彩,并为小熊在心里缝制了一件蛋黄色的外套和一顶毛茸茸的帽子。为什么会这么想?也许归功于来路上一片橘色小巧的花菱草。
这次不一样。他确定,在习惯于狭窄诘问的状态后,此时此刻的感受就像是被轻松打开的一扇门,绸缎似的思绪流淌而出——雨衣也不错。这种雨衣的材质不需用透明的,否则会直接破坏颜色的本质。但是也不用都是黄色。小熊很白,一头小北极熊,这个形容不错——他点头,又浮现“肉食”两个字。当罗彩扑来,即是他融化的时刻。
这关系……这关系——到底该怎么形容才好!王月西重重地叹息一声,一会热腾腾的,一会激动地想起昨夜的美好时刻。
我再也不能辜负他了。我该怎么做才能重新成为一个健康的人?他无忧无虑,那么快乐。笑起来还没有出现眼纹。而我……而他可能因为不断复发的病情,将过早死亡或者衰老。
届时一个开心的人和一个不开心的人会变成两个一样不开心的人。
他停下下坡的脚步,罗彩跳起来摘下一片低垂枝条上的叶子,帽子也随之跳跃。王月西等他完全消失在下坡的边缘,融入景色里。
夏天行得晚,还在路边被猫儿狗儿吸引,被海水卷入海潮中喷一点咸味,浓妆淡抹的交错迟了,但空气里正日渐甜香。林黛川公交车的排班也多起来,早晨仔细擦拭过,落了水珠的公交站牌旁绑上一束去年的干花束,蜜蜂与小虫围绕其间。
公交车司机问上车吗?王月西犹豫一会,深深看了眼前方,随后上了车。他仿佛才到林黛川,既不认识这的一草一木,也不认识这的生活和灵魂。一整个春天,他蜗居在小院里,守着熄火的壁炉和沙发,睡了一夜又一夜,桌上的钥匙被罗彩擦了又擦,总说不用就生锈了。王月西一直无动于衷。
每当车往前开,这一站一站的停,直至一个一个人上来又下去,仿佛物质的秘密,尽管素不相识,但人和人和物总是互相交换了什么。
比如上车的妙龄女孩头发喷香,带了一只小蜜蜂上车,有怕虫的,也有不怕虫的,此刻因为这名女孩和蜜蜂,大家产生了链接,最后将这只蜜蜂挥赶出了窗户;比如上下车的两个人空气摩擦产生的风。这一点点,始终在交换,王月西也感到自己在被交换什么,他和座椅交换彼此间的感觉,得出没有家里沙发软的结论,他万分祈祷没有人坐到他这边来,也不要盯着看,也不要认识他,可是他也希望这里哪怕能拥有那么一丁点的熟悉——抵达医院的时候,他可耻地松了口气。
但他也不要见医生,就这么僵坐着,被带离一站又一站,和那些有目的地,又轻松按铃下车的乘客不一样,王月西显得多么犹豫,我该回家了,但是返回的车站在哪?得找个人来帮我。
可开口也似乎要了他的命。王月西渴望被搭讪,有一个凭空出现的台阶,他模拟了一番对话,甚至已经成功回了家。显而易见,他无法下定决心,也没有从座位上站起来。
“动物园到了。”
司机转过头,对车上唯一剩余的乘客说。
王月西握紧手,重复一遍:“到了?”
“到了,老早就到了。”
“到哪了?”
“动物园呐!”
司机拉大声音,朝车门挥手:“好下车嘞!乘回去你还要付钱的。”
“那我下车。”王月西被那挥手的动作抬起来,被催动脚步,到终点得下车了。
他到了终点,念着要找返回站,可很快就有门口的动物园人员招呼,说来玩吗?塞给一张彩打的宣传单。
“诶呀,现在淡季,都没什么人来的。不像新建的游乐园,什么时候都有人的。不过你来巧啦,人不多,玩起来很舒服的。我们动物园到了淡季,服务也是一级棒的呀!”
“你在看狮心仪啊?”
对方朝宣传单挤眉弄眼:“你这么好看的人,正好看狮心仪啊。狮心仪啊是一头狮子,很特别的狮子,我们这找不出第二只这么特别的。这里买票,反正淡季嘛,给你的票价打个折。
“不打折也卖不出去票。谁来咱们都打折。”对方将脑袋探进售票窗口,过几分钟一张票被打印出来,随着机器检票通过的提示,王月西拿着宣传单,还有递过来的指引图,被一阵风吹进了动物园。
动物园没什么人,此时王月西才真正认为被扔在了一座孤岛上,但与孤岛不同的是,背后即是一线之隔的出口,他转头打算从出口出去,可在门口招待的对方又吹了一阵风,将他轻轻吹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