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彩问:“那你做这份工作,什么时候会觉得开心呢?”
“赚到钱的时候。分成入账,银行短信会来。”王月西往后仰,仰倒在地上,“我跟你说了,我要是真的好,也就不会有那么多人骂我了,我也不算什么好人,但要说坏人也说不上。像我这种人,世界上占比多得跟野兔一样。”
“那没有其他的吗?”
“我好像不应该这么委屈。我挣到很多钱,其实听话一点,我能得到更多,我听话过,所以才能说得出口,即便不那么听话,他们只要不放弃我,就依然能得到很多东西,后来我越来越愤怒,他们受不了我,我得到的好处越来越少。他们于我没用,我于他们也没用了。哦,对了,还有夸奖。其实很多小孩,总之比我们还要小很多吧,夸起人来一套一套的,我挺早的时候很喜欢听,也喜欢看,叫人打印下来,我还喜欢听到别人说其他明星艺人没我好,我听了就暗喜,骨头轻,脑子是轻飘飘的,人也舒服。”
罗彩是皱着眉听完的,王月西一直关注着他,说到一半,心里就难受,可是嘴停不下来,脑子又开始不听话地鸣叫,他在做一件教别人辩认自己的事,尤其是在一些设定程序中,只有铁石心肠能做到拒绝爱人的目光。
王月西希望能有万分之一的坚决,但恰如他对自己的认识中,有一点是对的——他如野兔般数量多且平凡。所以当罗彩温柔的询问,想要了解他,王月西是为之倾倒的。
如果自己由外及内皆是美的,那么他也不用惧怕鸣叫的脑子、和讲话疲惫脱水的嘴唇,也不用虚张声势问你现在想问我什么吗?
“你的脸满是紧张,眉毛,眼睛都好像吊着,但你很努力让它们平静下来。”
“是吗。”
王月西这会面无表情地思索:胖墩墩的臭熊仔在说什么屁话,为什么要直接说我紧张,说出来干什么想打架吗?
“啧。”
啧。
烦死了。在心里连啧了好几下,
“啧。”
“你学我说话?”
王月西瞪着贴到旁边的熊,小熊安抚地拍拍:“只有喜欢的人才会学他说话,这是由科学依据的。这说明什么?”
“说明这是真的。”罗彩拧着王月西的脸:“又没说你什么,你干嘛一脸找我吵架。你刚一定觉得我在说什么屁话呢?你不喜欢别人戳穿你,不知道你是要面子,还是说出的话不想收回去,不肯叫人真的认识你。你刚做的,真的非常矛盾。你说喜欢我陪着你,但是后面你又排斥我,你说的那些困惑,其实都蛮正常的,但你要告诉我实话,你是不是想让我认清你?最好是讨厌你?这和你想让我陪着你是反着的呀?”
罗彩在王月西身上困惑不已,他也非常想诚实地告知在听到这一番话后的感想,罗彩是不开心的。他也没想在王月西身上预置幻想,但乍一听完,一瞬间他也和平凡的大众一样,非常嫉妒王月西。去思考世界的组成,只有天真的思触能办到。
因为王月西的出现,糖果店的设计一再延后,“春天能开吗?即将到来夏天能开吗?秋天呢?到了冬天是不是也不行呢?”罗彩在路上、在吃饭时思考。
王月西猛地意识到不同,他受到指责,心里敏感一跳,可是又觉得罗彩是对的,自己没法反驳。王月西的眼睛里,乃至延伸下的目光中,聚了一层灰蒙蒙的失意,并且很快就蓄上泪。
“我们不是因为要互相攻歼才说这些的。我刚又想了,为什么要骂你说的话?其实你有告诉我答案,决定此刻自己是什么人。假如想着这句话,停下来的那刻前,脑子闪过的最后一句话?有没有注意到这时候自己在想什么?抱怨?羡慕?骂老板?在地铁站骂擦肩而过的路人吗?然后心情是什么,委屈、伤心、愤怒?所以你是在自己的生活里很平常地抱怨矫情。既然是平常事,那别人也是一样的。情感是一样的,只是内容不同。活着很好,生活在幸福的家庭,衣食无忧也很好,挣着比别人一辈子奋斗还多的钱也很好,但是烦恼、抱怨、生气是人生权利。人偶才会一直笑。”
王月西侧过脸,抹了一把眼睛,唉声叹气:“你仿佛是什么哲学大师。”
“没有吧。”
“你说得很好,但这些讲不通的。我之前去和公司解约,如果说我的委屈,那必定没人站在我这。”
罗彩抿唇:“你说得对。但我这番话是为你说的。你听得见吗?”
“我听得见。你说得很好。”王月西重复一遍话,罗彩不见得开心,又拿他没办法,王月西的眼睛是红的,通透的,罗彩转头问:“那你解约后,等身体好一点,想做什么?还去演戏或者唱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