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跟踪了他们一路,就是为了等到他们到达百兽谷,现在天都这么黑了,怎么还不动手?”封星雨问。
他们这次来的人并不算多,加上魔君和他身边的亲信,共十七个人。他们从陈府的时候就一直派人远远监视着霍季二人,没想到他们竟然还要到百兽谷中。
魔君得知了这个消息,震怒的同时,将计就计,命人撤去了百兽谷附近的诸多防卫,准备在这里杀死霍行知。
但他们已经等了一白天了,也不动手,一直等到晚上,封星雨终于忍不住问了。
魔君负手站在山崖上面,山谷中的风将他的衣袍吹得猎猎作响。
魔君所站立的地方,可以看到山洞的入口。
山洞中隐隐泛着光,虽然大多数光源被外面茂盛的树林所遮盖,但依稀还能看见些。
魔君盯着光源看了好一会儿,才答道:“着急什么?再让那小子帮我儿在十方境找找周索的残魂。”
埋伏了好几天,封星雨已经有些烦躁了。道:“不过区区一缕残魂,你直接去抓了不就好了吗?”
魔君轻笑一声。
魔君身旁的老者回首答道:“小封啊,你是外界人,不懂这些。残魂也是有灵性的,当年周索虽不是死于魔君手下,却是死于魔君的计谋之下,见了魔君,自是要抗拒的。逼得急了,还会魂飞魄散。最好的方法,便是让少主亲自将残魂拿出来。”
封星雨长长“唉”了一声,不懂他们那些小心翼翼弯弯绕绕。
抓周索的残魂不就是想折磨他吗?魂飞魄散了不也是折磨吗?况且一缕残魂,能用什么手段折磨?
他蹲在了山崖边,撑着脸百无聊赖盯着山洞看,忽然想到了什么,抬头对魔君一脸坏笑,说:“你猜我看见霍行知买什么东西了?”
魔君斜下眼睛瞥了他一眼。
封星雨这么说,那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况且封星雨笑得如此幸灾乐祸,魔君心中顿时有了个模糊的想法。
抿了抿唇,尽量做到语气平和,问道:“什么东西?”
封星雨哈哈笑了两声,道:“教人如何同房的书。”
魔君眼皮一跳,沉声问:“什么时候的事儿?”
封星雨掰着手指头数了数:“忘了,反正是在陈府的时候。”
“那你怎么现在才告诉我?!”魔君失声。
封星雨的语气不以为然,还带着一两丝的笑意:“你不是说有重要的事情才让找你吗?”
“这不是重要的事吗?”魔君质问。
封星雨憋着笑说道:“这么上火做什么?说不定人家买回去只是看看呢?”
魔君狠狠踹了封星雨一脚,大手一挥,招呼附近的刺客,道:“跟我走!”
封星雨被踹的差点掉下了山崖,拍拍屁股,一边笑一边跟上了魔君。
——
季隐真手上一空,茫然地左看右看,空无一人。
霍行知忽然消失,肯定是段鸿和俞子在那边摇铃叫醒了霍行知。可怎么只叫霍行知却不叫自己?
季隐真咬着嘴唇,不快地将手放下来,心中对段鸿和俞子的讨厌之情越来越重。
早不叫晚不叫,偏偏这个时候叫。
反正自己在这里,霍行知肯定还是要回来的。季隐真干脆在跟前的一个石头上坐下,叹了口气,等着霍行知回来。
从前他一坐便能坐一天,也不觉得难耐无聊,自从霍行知出现后,他就极少有独处的时候了,也没了发呆的时候,这忽然一坐下,竟感觉心情有些毛躁。
季隐真猛地感觉有什么东西已经改变了。比如现在叫他去练功,他更乐意去和霍行知去看看今天玩什么、吃什么。
不过季隐真不仅没有因此感到羞愧,反而真的琢磨起了等出去后要和霍行知去什么地方玩。
霍行知想帮段鸿和俞子拿到周索的残魂,这个事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做完。
季隐真本打算和霍行知一起寻找,霍行知不在,他没心情。
但转念一想,尽早找到,两人就能尽早去魔界,一颗心再也待不住,站起来准备自己先将这周围找一圈。
他刚往山坳的出口走了几步,耳中忽然听见几声喑哑难听的叫声。
这叫声极其之低,好似是幻听了一般,但季隐真还是警惕地寻找声音的来源。
声音太小了,季隐真一时无法确定来处。
季隐真将周围观了片刻,挠了挠头便又要往外面走了。就在这时,那声音极其短促地又响了两下。
好像是什么人在说话。
季隐真这次留了心,看向了声音的来源之处,正是周索死的那棵树下,被霍行知绑在树上的残魂。
季隐真的命灯远不如霍行知的命灯明亮,他与树隔了大概三丈的距离,此刻再视残魂,只能看见一团黑色的雾气。
季隐真狐疑着走向残魂。那声音听的越来越清晰。
“嗬……嗬……隐、嗬隐……隐真……”
这次季隐真听清楚了残魂的的声音,忍不住皱起眉毛。
残魂的声音嘶哑难听,好像嗓子里卡了什么东西,每个音节都十分吃力。又好像是长时间未张口说话,说出来的字才会如此口齿不清,像孩童牙牙学语。
若不是季隐真耳聪,以及他本身就叫“隐真”,否则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季隐真心中闪过一丝荒谬。
难道这个自从他们出山洞就一直跟着他们的残魂,就是周索吗?
随着季隐真的靠近,命灯的光源驱散了残魂身上的黑雾。
他的命灯光线柔和,并不会将身边的残魂照得透明。
残破的衣裳最先显现,随后,包裹了浑身皮肤的污黑的绷带,也一条条地显露了出来。
季隐真将灯缓缓上移,一张缠满绷带的脸印在了眼中。
残魂身上都是污黑的痕迹,一双眼珠尽是近乎黑色的血红,连瞳仁也找不到在哪里。
残魂的喉咙里还在发出嘶哑的声音:“……嗬,嗬……嗬……”
要是让历代研究魂道的学者得知了霍行知和季隐真能把一个消散了大半的残魂逼得说出了话,那一定会不惜千金万金的代价,争破头颅,采访两个人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并且名留青史,成为逼迫残魂开口说话的第一人。
季隐真对这方面也略有了解,所以听到了残魂说话才会感到震惊。
想起周索被自己三番五次推开,最后还被他和霍行知合力绑在了这里,不禁有些愧疚。
他试探地叫了一声:“周索?是你吗?”
残魂身子抽动了几下,似乎是想点头,但点头这个动作难以做到,只能不伦不类抽动了几下身体。
季隐真心中了然,掏出来提前准备好的小草人,道:“周索,过来。”
季隐真的话音落下之时,绑在树上的残魂眼珠剧烈颤动,身体以一个人类难以做到的动作、一抽一动,身形渐散,化成了一缕缕的白烟,飘进了季隐真手中的小草人中。
霍行知的外衫一空,顺着树干落了下来。
……
天亮前,封星雨摇起了铃铛,季隐真醒的时候,耳边是封星雨、魔君,还有魔君身边那个亲信的声音。
“怎么还不醒来?我都摇这么一会儿了。”封星雨一边说,一边将手上的铃铛摇得更急了。
“你把铃铛给我。”魔君说
“哎呀,灵霄山的小子真是的。少主身体弱,那种地方怎么能随便进呢?魔君你也真是的,也不拦拦,少主要是受了伤怎么办?”亲信担心地念道。
“他是我儿子,怎么会连这么小的挫折都顶不住?不过是去个十方境罢了,受了伤养养不就好了?”
魔君虽然这么说,但双眼中却满是担心。
季隐真抽了抽鼻子,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传进了他的鼻腔,加上封星雨的声音和魔君的声音,不好的预感瞬间袭满了他的心头,他皱着眉抬起了头。
亲信苍老的脸上瞬间出现一抹喜色:“少主醒了!”
魔君眼神中出现满意的赞许。
封星雨则在季隐真面前晃了晃手:“师弟,感觉在怎样?”
季隐真抬起头的瞬间,便往霍行知的方向看去。
霍行知并不在他身旁。
季隐真一眼就看见了山洞崎岖的墙壁上,殷红的血液。
季隐真猛地站起来了,视线急切地将山洞中的众人扫了一圈。
众人心知肚明他在找谁,不约而同向两边走去,空开中间的位置。霍行知被两个人提着胳膊,跪在地上。
霍行知垂着头,血一颗一颗滴落在地上。他的手脚姿势怪异,从衣服里面渗出血,将整个身体全部染红,简直是触目惊心。
季隐真的浑身血液都凝固了,他当即迈步走过去,却被封星雨拦在了身前。
封星雨身后的十四个流明宫刺客同时拔出佩刀,阻止意味明显。
季隐真体内血气翻涌,就连脸上也因为生气而爬上一抹红色,他忍无可忍,回身将魔君推了一把:“你为什么总要将我喜欢的东西拿走?!”
魔君被推得一愣,随即一张脸绷紧,道:“为什么?因为你是我儿子,你将来是我的继承人,就该舍弃这些无用的感情。这才是一个万人之上的魔君的儿子!”
“你就是一个小偷!我讨厌你!”季隐真喊道。
魔君“铮”地一声将封星雨的刀拔出来,丢在季隐真身上,冷笑道:“好啊、好啊,你既想救他,拿着!”
“你这么想让他活着出去,就用这把刀自尽吧!”
“如果你想活着,就用这把刀把他的头给我割下来。”
季隐真恨恨望了一眼魔君,将刀紧紧握在手中。
所有视线都在魔君与季隐真身上,霍行知在二人说到“自尽”之时,清醒了一瞬间。
身上的疼痛让他的脑子也变得麻木,他咬咬牙,将抓他的两个人狠狠撞开,扭身想向后跑。可他一个手断腿短的人,又能移动到哪里?不过是向后跌倒了罢。
抓他那两人一惊,骂道:“你找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