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行知掌上一痛,尚未睁开眼,便听到了叽叽喳喳的声音,肚子上有个东西走来走去,又走到了他的手掌上,霍行知反手握住了它,立马起身,后腰传来一阵剧痛让他眼前一黑。
等缓过劲儿来,那叽叽喳喳声变成了疯狂的叽叽喳喳声,他手上正握着一只老鼠,大约有两寸长,四只脚瞪着霍行知的手掌想离开。
霍行知另一只手摸着后腰,一边心中念道:“幸好是一只老鼠,要是什么蜘蛛蚰蜒蜈蚣毛毛虫什么的,非得把这伤口再吓裂了。”
霍行知检查被咬的右手,没发现伤口,便开始打量他住的这个地方了。
他躺在一张快要坍塌的床上,霍行知稍微动一下都会发出一声悠长的“咯吱”。
霍行知向天上望去,这……大约是不能算作一间屋子了,这屋子上面只有几根承重的木梁,上面不知是瓦盖房还是茅草房,反正屋顶是全没了。霍行知若现在躺下,还能欣赏一下湛蓝的天空。屋子内部也没什么东西,只有满地被人踩扁的零碎茅草,屋子里也没什么东西,唯一一扇大门,还一半掉在地上,另一半要掉不掉挂在门框上。
霍行知回忆起昏迷前的事情,便想着去外面找一找,顺便看看外面是个什么光景,脚刚碰到了地上,他耳聪,听见远方传来的交谈声音。
虽然季隐真对陌生人也是极其友好,但绝不会像外面那样大段大段地、有来有回地交谈。他想着先听听外面是什么人,再选择要见不要见。
外面是两个男人的声音,霍行知“嘶”了一声,觉得有些耳熟。
甲道:“那二人跑了那么长时间,距离现在多少天了,我算算昂,七天了诶!还叫咱们在附近找?我有这七天时间,九州我都路过五个了!”
乙道:“不要这样说,说不定那二人就是凶手,潜伏在城外还打算动手怎么办?”
甲道仰天长叹,崩溃道:“咱们在这附近搜了好几天了,那两人是活的就应该知道咱们的行踪跑掉了呀!哪能坐等着让咱们抓他?”
乙少年老成道:“咱们本来在暗处,你这一吼,别人全看见了咱们,那不得提早跑掉。”
甲道:“师兄,你就、你就不觉得无聊吗?我要疯了!我实在忍受不了这样一天一天风餐露宿,还干着一些没有前途的事情!我好想去下馆子,我一想到潇湘楼的红烧鳜鱼就流口水!”
乙道:“现在找到在城中杀人的杀手才是正事,况且平泉山庄的周索大侠出了那等事,你说这话实在是不应该,你可万万不能到他人面前去说去,要是让有心人听见了也不好,指不定要如何编排咱们师门。”
甲道:“诶呀!我知道了!我能给别人说吗?我就和你说了。”
这二人正是段鸿与愈子。
真是冤家啊……
霍行知第一怕季隐真不开心,第二怕就碰上这两人。
他害怕老鼠的叫声吸引了两人,虽说双方相隔甚远,但习武之人耳聪目明,要是被听出不对来,他就真的惨了。
霍行知把老鼠悄悄放在地上,一打开手,那只老鼠便疯了似的窜出去,东不去西不去,偏偏一头顶在那扇摇摇欲坠的木门上,霍行知用最快的速度跑过去接住那扇门,那只老鼠还没有停,这一下似乎撞得它傻了,一头折回去,直直撞在木桩上,房顶边缘洒下了些碎土,霍行知眼睁睁看见上面掉下一块瓦片来,他抱着木门,几乎能称得上是瞬移过去,接住那块瓦,心里苦笑道,他现在知道这屋子是什么顶了。
这只老鼠还没收势,它喝醉了似的,摇摇晃晃,转了几个圈,又一头向床撞去。这次霍行知接不住了,这只老鼠使劲了全力,好像要报复霍行知先前抓它的仇,将床撞塌了。
地上尘土飞扬,老鼠牺牲在床板底下,死不瞑目。霍行知的心,凉了半截。
外面传来脚步声,两人跑着过来,先是明净的剑身进来了,才是声音,叫道:“是谁!出来!”
紧接着二人从狭窄的门挤进来,随即愣在原地。三人呆若木鸡,你看我我看你。
许久之后,俞子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指着霍行知叫道:“你!竟然是你!”
霍行知耸了耸肩:“是我怎么了?”
俞子似乎没想到霍行知如此淡定,更加恼怒了,道:“你竟然还如此理直气壮?我问你,和你在一起的男子是不是季隐真?”
霍行知眼皮一跳。
段鸿拍了拍激动的俞子,走到霍行知跟前,道:“行知,周索大侠的尸身被烧,极有可能就是季隐真干的。他的身份,已经被查出来了,我们都知道了。现在全城都在捉捕他……我们也在一直找你。”
段鸿说完这些话顿了一下,道:“……行知,我们不知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但季隐真的为人你也看到了,你是万万不能和这种人厮混在一起!当日城中有人趁乱杀人,未死却都是重伤,这也和季隐真脱不了干系,你,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霍行知一连昏迷了七天,这时醒来,脑子晕乎乎的,有些思考不动。他拧着眉听完段鸿的话,愣了很久之后,肚子忽然叫了两声,打破了沉重的气氛。
霍行知摸了摸肚子,道:“师兄,有吃的吗?我好饿啊。”
段鸿和俞子相视了一眼,互相交换了彼此的疑惑。随后段鸿从自己的行囊中拿出一个面饼递给霍行知,霍行知立马狼吞虎咽开吃。
他这样子明显是饿坏了,段鸿见霍行知咽不下去,立马把水壶递了上去,忍不住问道:“你这几日是怎么过的?季隐真呢?怎么饿成这个样子?”
霍行知一边吃一边抽空拍了拍自己的后腰,道:“在城中被捅了一刀子,差点死掉,季隐真把我救出来了。”
段鸿闻言就要去看霍行知后腰的刀口,霍行知随便他看。
俞子道:“那日混乱中逃出城了不少人,我们奉命前来追捕,你们也在其中?”
霍行知喝了口水点点头。
霍行知腰上的伤口已经结了痂,大约一寸长,确实是刀留下的伤口。
段鸿沉默地将霍行知的衣服套好,道:“就算他救了你,可焚尸的事情,我们依旧要追究他的。”
霍行知将嘴里最后的面饼咽下去,伸着懒腰走出了这间屋子,段鸿和俞子也相继跟了出去。
直到此时,霍行知才有空看外面的风景。
他所在的地方是一片荒废了不知道多久的破屋区中,回首望去,大约是有五六间这样的没房顶没墙面的房子,他所在的房子正在中间,倒是与周围的几间房比起来最好。好在有四面墙未坍塌,不能挡雨但能挡风。更好在在中间,远处看来,毫不显眼,要不是那只老鼠闹出的动静,霍行知此刻还安安全全地躺在屋子里呢。
这片屋子外是一望无际的荒地,蒿草到了大腿高,此刻风微微一吹,蒿草成片地朝一个方向晃动,还能听见沙沙的声音。
远处是蜿蜒的山脉,山脉下,似乎是一片片阡陌,还有袅袅升起的白色炊烟。正是一片好风光。
霍行知扭头看向跟在身边的段鸿:“那周索的尸体怎么处理了?”
段鸿闻言面色巨变,霍行知不解。他只是想替季隐真问问,好让季隐真以后有个安心。
他又看向俞子,俞子也退去了先前对霍行知的敌意,面色凝重,还带着几丝惊恐。
霍行知将他二人看了好几眼,道:“到底怎么了?”
太阳挂在正空,前一会儿的天空万里无云,这一会儿却飘来了许多大大小小的白云,浮在太阳周围,正在霍行知问出这句话的时候,白云遮住了太阳,地上的阳光瞬间暗淡了。
段鸿咽了咽口水,道:“现在暂时寄存在灵霄山,你是不知道,那东西,很邪门!”
霍行知眉头一皱,道:“怎么?一个死了多年的人,还能怎么邪门?”
段鸿道:“这具尸体,被下了某种禁制!”
俞子最爱说这种事,赶紧接上,道:“这种禁制在人界从没出现过,肯定是魔界那边的东西。魔界邪门至极,他们那里人鬼共生,能造出这种东西的非他们莫属!”
霍行知听得云里雾里,道:“到底怎么了?”
俞子道:“那些残肢,会自己拼起来!”
霍行知想象了一下,道:“没有身体,它们怎么能拼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