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工们已经拿着工具到操场上了。不需要多久白雪就会被堆在一旁,从银装素裹的童话世界回归现实,为人类让出通行的道路。
正在上课的英语老师也看出学生们的心思早就跑了,自己掐着时间上了半节课,剩下的时间放学生们出去自由活动。
“我是放你们出去帮忙的,不要去给人添麻烦哦!”
“好——”
同学们一边穿外套一边应声,有火力旺的在老师放人的那一刻就冲出了教室,虚扶着把手跑下楼梯去往雪地里钻。
操场上的雪已经积到很厚了。
几位男生话都没说,当着校工的面跳进雪堆里,双臂和双腿来回滑动,爬起来还拿留下的印子比身高。
“去去去!”领队的校工戴着编织的手套,一手拄在铁锹的把手顶部,一手向外挥了挥,把孩子们赶到不会被清理的区域。
他口吻嫌弃:“真是群调皮的,就知道玩。”长有细纹的眼角却在弯着,看这群学生像是在看孩童时期的自己。
其他校工都知道他的性子,笑着调侃几句,继续干活了。
狗卷棘套好了羽绒服,却还在教室门口徘徊。
已经出去逛了一圈的石田回来穿个衣服,想一会儿打雪仗的时候当做防护。
看见狗卷后攥过雪的冰凉手掌往他脖颈上一贴,冻得狗卷缩着脖子赶紧侧步躲开。
“哈哈哈,傻站着干什么呢?”
通过手语和唇语的学习,二人之间已经建立起了互相折磨的深厚革命友谊。
狗卷不知道该怎么描述,磨唧唧地反复拉拽羽绒服上的拉锁,想不明白是要穿还是要脱,眼神往窗边的方向看。
“哦……”
石田顺势看过去——明明就坐在窗边,侧头便是莹白与青空相辉映的大好景色,日向葵却目不斜视,专心在温习课堂笔记。
狗卷棘想叫上日向葵一起出去玩,但又突然想起石田说过她对下雪天无感。
对下雪天无感是什么意思?
是无所谓还是讨厌?
狗卷棘搞不清楚该不该尝试邀请一下。
“别看了,日向她不会去的。”石田干脆地把必然发生的结果摆在狗卷棘面前。
“她下雪天还打伞呢,生怕雪点落在自己身上。”
“难不成她不去玩你就不去玩了?”
有时石田真的会被狗卷棘“舔”日向葵的毅力折服到。
有这样的毅力做什么都会有毅力的吧?
狗卷棘在石田的疑问中摇了摇头,把拉链拉到最上方,等着石田穿完衣服一起下去了。
没多半句跟日向葵的交流。
连「我出去玩了」这样的报备都没有。
石田边走边偷瞄狗卷棘的脸,惊讶中又觉得理所当然。
对嘛,男子汉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独立点儿,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别总围着女生转!
这样想着的石田将也全然忘记了自己是怎么追着西宫跑的。
“走啊,打雪仗去!”
狗卷棘默默避开石田将也搭在他肩膀上的手臂。
「我就不去了。」
石田收回手臂:“啊?为什么?”
“算了,不管你了。”
刚刚他在楼上耽误了挺长时间,其他男生都已经“打”起来了。
他看着眼馋得紧,也不去理会狗卷玩不玩,独自加入战局。
被留下的狗卷棘环视操场上打闹的学生们,一阵寒风带起一片雪雾模糊了他的眼睛。
新下的雪还是蓬松的,玩法无外乎打雪仗和堆雪人两种方式,等到再被压实一些才可以在上面进行滑动。
上一个雪天,也就是年初的最后一场雪,他也在户外“玩雪”。
跟当时班级的男生们一起,不是象征力量的雪仗,而是更受女孩青睐的堆雪人。
不同的是他是被堆的“雪人”。
那时的一切还历历在目——
“好麻烦啊,堆雪人要准备什么围巾、胡萝卜、纽扣和树枝。”男生随意地合上最新款的手机。
旁边想要攀附他的小弟应和:“是啊,这种变装游戏就是麻烦,只有那些女人们爱玩~”
明明小小年纪,身上是潮牌,手里是最便捷的通讯工具,嘴上讲的却是最刻板的偏见。
脑袋里好像装着从千年古墓中刚挖掘出来的,最封建那人的思想。
男生听着小弟的言论歪嘴一笑,双手枕在脑后,一转头对上狗卷的方向。
“啊,这不是有个现成的‘雪人’嘛。”
他用下巴指了指狗卷棘:“堆这个‘雪人’呗~”
然后狗卷就被几个男生合力埋进了雪堆里,只有脑袋被露在外面。
他银白的发丝,冷色调的眼眸,都与那冰天雪地融合,能清楚感受到寒意一丝一丝地从毛孔钻入身体,直至侵占每一个细胞,夺走他的知觉。
带头的男生玩得很是畅快,他不喜狗卷的发色,也不在乎狗卷的生死,直到欣赏尽兴了才让同伴收手,把狗卷从雪堆里解放出来。
狗卷以为自此以后自己会讨厌下雪天,其实没有。
令人作呕的只有人而已。
狗卷棘抖了抖粘上雪粒的睫毛,呼出的温热气体穿透口罩与冷空气接触,而后迅速凝结成一团水雾慢慢扩散消失。
他没去问日向葵要不要玩雪不是担心自己一不小心踩到日向葵的雷区,而是害怕日向葵有过跟自己相似的经历。
一个会让她讨厌下雪天的理由。
他不想去勾起日向葵心底的某种负面情绪。
只是有这个可能性,他都不会践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