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语气悠悠的:“怎么样,想好没?”
沈星河陷入了纠结。
如果去网吧的话,就可以和哥哥一整天待在一块了,这实在是个吸引力很大的选项,但……
沈星河思考片刻,迟疑着回答:“那、还是去学校吧。”
他原本以为这是个很能讨好人的决定,却不想晚上他照例拿着枕头来到旁边那屋的时候,被刚洗完澡的男人堵在门口。
莫梁远仗着身量优势,将门堵了个严实,一面用毛巾擦着脖子上的水珠,一面轻飘飘地俯视着来人:“干嘛?”
沈星河不明就里:“睡觉啊。”
“回自个屋睡去。”莫梁远不耐烦地摆摆手,转身就要把人关在门外。
一只嫩生生的手掌攥住了他肌肉盘结的小臂,沈星河望着他,眼睛里又起了水雾:“我今天吃了两碗饭、也会乖乖去上学……我会听话的,哥。”
平时他卖乖这招对莫梁远很管用,今天却不知是怎么了,非但没招来怜惜,“听话听话……你傻不傻!”莫梁远对着沈星河的脑门来了个不轻不重的脑瓜崩,“都多大人了自己睡!”
铁锈斑驳的防盗门嘭的在眼前关上。
等听到插销晃动的声音,沈星河才反应过来去推门,却发现门已经被人从里面锁上了。
沈星河在门口站了一会,捏着枕头慢吞吞地走了。
第二天早晨莫梁远依言踩着车等在了门口,受秋老虎的影响,这几日的暑气比酷夏更盛,对面围墙上的爬山虎都蔫了,刘嫂养在院子里的牵牛花更死了一大片。沈星河害怕自己的体温惹人烦扰,只敢双手抓紧座椅的前端。
莫梁远嫌热,只穿了件背心,露出矫健的背阔肌,沈星河看着看着,就把脑袋抵了上去。
——呲啦。
伴着一阵链条摩擦收紧的声响,沈星河猛然惊醒,直起上半身。
莫梁远半侧过身,懒懒的瞧了他一眼:“晚上接你。”
“哦。”沈星河动作迟缓地跳下车,低着头朝校门走,走了两步,走不动了,他扭过头。
发现书包带子被人拉住了。
“让你走了么?”莫梁远曲着腿,在影影绰绰的树荫里朝他勾勾手指,“过来。”
沈星河乖乖回到他身前。
他别别扭扭地站着,垂着眼睫不看人,下巴溜尖,像只等着被顺毛的白足狸花。
莫梁远知道他心里有气,却假装不知道,从裤兜里取出个扁扁的小长方形,扯过沈星河攥着书包带子的右手,塞进他掌心里。
沈星河抬起手一看,是支最新款的翻盖小灵通,比莫梁远那个板砖似的老头机不知道洋气多少倍,自然也不是出自他的“直男审美”,是他拜托小成帮忙挑的。
“有事给我打电话。”见沈星河没有反应,莫梁远夺过他手里的小灵通,按开屏幕,“打电话,会不会?”
刚摁下通话键,一阵混着甘菊香的热风飘过。
莫梁远右颊的凹陷处有蝴蝶轻轻落下。
等他回过神,沈星河已经跑得只剩个书包影子,手里的小灵通跟着一块不见了踪影。
“……小兔崽子!”
送完了沈星河,莫梁远又去车站送宁畅。
宁畅涕泗横流的扒在他身上,要他反复保证不会冲动行事之后,抹着眼泪进了检票口,就在莫梁远转过身,准备离开的时候,宁畅的喊声从身后传来——
“别放弃啊!莫狗!”
“我们都会幸福的!”
莫梁远脚步一顿,感觉胸口鼓胀起一种难以言说的情绪,近似于酸涩,又带着丝洋甘菊的苦,最后变成在口腔中爆开的西瓜炸弹,来不及仔细品味就顺着齿缝呲溜下肚。
沉水巷的夏天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