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向榆一进门就看到她愁眉不展又在发呆,顿时起了捉弄的心思,便蹑手蹑脚地走近,突然将蛋糕盒挡在她面前:“哒噹~”
谁知她反应过大,打落纸盒还不算,扯住手臂险些给叶向榆来一记肘击,幸好一声尖叫及时止住她的条件反射。
叶向榆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顺气,嗔怪道:“女侠身手了得,出手前好歹分清敌我嘛!”
林岚连声道歉,俯身拾起摔到变形的蛋糕盒。
叶向榆摆摆手,调侃道:“该不会你俩私下的消遣就是上演全武行吧?一个敢教一个真学,实践出真知?”
林岚勉强勾了勾唇角,将较为完好的那块蛋糕分到盘子里递给她。
“怎么像霜打了的茄子,蔫了吧唧的。”叶向榆挨着她坐下,低头去瞧她膝上层叠缠绕的绷带,关切道:“听云姐说你摔伤了,很疼是不是?”
“皮外伤而已。”她抿掉勺上的奶油,悄声道:”向榆,我得离开这。”
她会求援实属意料之中,可惜叶向榆也是有心无力,只好开口劝慰:“你就别胡闹呗,有颐舟在还怕什么?他找专业人士放大照片细节,搞了对比图出来,那个冒牌货有耳洞、右耳廓上方没有跟你一样的痣,耳朵形状都不一样。更锤的是,她迈步时胯骨、步伐也完全对不上。今天早上工作室发了澄清稿,舆论也算控住了。你用不着操那些心,咱身正不怕影子歪,过段时间就都好了,昂~”
“不是为这事,更棘手的那种,我有个计划……”她凑近说起了悄悄话。
叶向榆听罢,蹙眉犹豫道:“这能行吗?你带着伤行动不便,万一出了事可怎么办。到底什么要紧事你说来听听,我去办呗?你呢,还是先老实养伤,颐舟又不是不讲理,你总想着逃,他只会越没安全感,岂不成了死循环?”
“先离开他再说,”林岚抓着她的袖子晃晃,“我都提了分手,他凭什么拘着我?眼下有些要紧事,我需要时间和空间整理清楚。如果失去自由、身心都被他栓牢,这不是我要的生活。”
叶向榆听得眉头紧锁:“如果你只是不想结婚,有必要连他这个人都一并否定吗?他无非是怕失去你,安全感这东西到底是你给不了,还是根本不想给?”
她垂眸不语,绷紧的嘴角弧度配上头顶翘起那一小撮呆毛,只差把“犟”字大写加粗地写在脸上。
“诶噫~真是败给你啦!”眼见僵持不下,叶向榆没好气地一戳她脑门,妥协道:“帮你可以,但你必须去我那呆着,不能瞎跑。”
她却一口回绝,提了个折中的法子:“我保证把落脚的地方告诉你,等办完事,我一定去找你。”
“到底什么急事非得你自己冒风险去办?这个节骨眼,你就别给那帮狗仔营销号白送kpi了成吗?”
“……我会注意避着人,”她语调很低,“不让你们担心。”
叶向榆软硬兼施问了好几遍,她除了搪塞的空话,再没一句真话。
“不行,”临走时,叶向榆不甘心地抓着她的肩头一通晃悠,“你保证不做傻事,发誓!”
林岚有些讶异,忍俊不禁道:“以前穷困潦倒都没怎么着,现在好端端的,我能有什么想不开的事啊。”
没辙,一番再三保证、赌咒起誓,这才将将稳住叶向榆的忧虑。
天边晚霞绚丽,恰似日光落幕的献礼。
夏末的晚风已携了凉意,丝丝缕缕地卷进屋里。她歪倒在靠枕上,沉默地目送漫天橙晖被夜幕吞噬殆尽。
*
片场某间厢房内,采访已近尾声。
记者按采访稿提问:“有些观众认为演员恋爱会影响观剧体验,您赞同这个说法吗?”
“以我的理解,演戏的本质是暂时摒弃自己的身份和思想,将内核外化为角色本身,一切行为逻辑、情感趋向都基于剧本拟订的人设,跟演员本身只有一副皮囊的相近性。而感情线能否引人入胜,取决于剧情、人设、演员适配度以及演技优劣,当然搭档之间也需要一定的「化学反应」。山风喜静,我不会拿这段感情大作文章,博取什么流量或关注度。开诚布公,一是欺瞒令我不适;二则我爱她,我们并非见不得光的关系,地下恋对谁都不公平。”
娱乐记者抛出最后的问题:“在娱乐圈大多默认单身的环境下,您为什么要冒着掉粉、影响口碑和商务的风险选择公开恋情呢?”
沈颐舟面色沉稳,坦然自若道:“于公,作为演员,我个人对这个职业身份的理解以及尊重,大多放在剧本和角色诠释上,全力以赴还原文字构成的人生旅程,体验不同的故事与情感,无疑是种奇妙的体验。入行这些年,我很感激每部作品的合作伙伴、给予支持的各位观众,以及被角色魅力吸引、进而喜欢我的粉丝朋友们。”
他双手合十,颔首致谢:“于私,褪去角色光环的「沈颐舟」也是普罗大众之中的沧海一粟。我前面说过,爱上山风不是入戏太深,她也一样。我们脾性相合、思想同频,私下互相交流、探讨戏剧也给了彼此更多专业方面的启悟,人生能得此同心亦同行的伴侣,我自然要好好守护。不同于流言蜚语拼凑出的形象,我比谁都清楚她的珍贵,所以不能放任她挡在我身前,独自抗下所有。于情于理,承认这份感情都是我的分内事,不应成为她的负担。这段感情合情合法,如果真要「追责」,我才是先动心、更离不开她的那一方。我恳请大家理性看待,感谢。”
采访顺利结束,记者起身同他握手,不禁感叹:“您这样有魄力有担当的艺人,这年头难得一见呐。”
沈颐舟自谦两句,沈朝云适时接手后续的交接应酬,并使眼色让他先走。
客客气气同采访组告了别,沈颐舟开门上车,高朗从驾驶位探出身将手机递给他,报备道:“食材都买好了,叶姐刚发消息过来您看看。”
沈颐舟“嗯”了一声,随手拨出电话。
铃声响起,叶向榆一看来电显示多少有点心虚,清清嗓子才接,故作轻松地寒暄:“你那边忙完了?”
他却直奔主题:“她都说了什么?”
“闲聊呗,她受了伤瞧着精神不大好,诶!你可别惹她生气啊。”
“是么,”沈颐舟若有所思地眯了眯眼,听着叶向榆支吾圆谎,他抚平眉间褶皱,应道:“放心,她很安全。替我问白哥好,拜。”
待车子平稳停下,夜幕已然低垂。
沈颐舟独自拎着超市购物袋进屋,没开灯,四下寂静。
他匆匆朝客厅走去,一眼看到沙发上横躺的人影,紧绷的肩背霎时一松。
将食材拿进厨房,他擦干手上水渍半蹲下来,目光梭巡一遍,将她手中半握的纸册抽出来搁在一旁,倾身轻吻她微凉的唇,又怕做饭的声响惊扰,只好将人抱去卧室。
刚调整好不会扯动她伤处的姿势,孰料她突然惊醒,急促地一喘,又被他的身形吓到,整个人下意识往后缩。
“我,是我,”沈颐舟忙开了灯,弯腰将她捞进怀里,轻声直唤她“别怕”。
近期第二次了,她如此草木皆兵的惶然。
沈颐舟蹙眉,去揉她后颈。
“……放开我。”她缓过劲儿,捂着脸推拒。
沈颐舟抿抿唇,捏住她的下巴问道:“你怕乔景煦再来闹是不是?”
“噩梦罢了,别提他恶心我。”她呼吸仍急乱,眼帘低垂面色苍白:“你直接叫醒我更好,我怕黑你是知道的。”
“我的错,你——”话到嘴边转了弯,他问:“听田姐说有新戏找你,剧本怎么样?”
她头也不抬,指尖胡乱指点:“自己看。”
“不急,”沈颐舟半跪下来,用薄毯拢住她,就这么静静地瞧了她一阵,直到她面红耳赤才作罢,温声道:“我先去做饭,喂饱你最要紧。”
她不言语,只闷头一个劲地揉耳朵。
“好了,”他拉过她的手贴到唇边咬上一口,哄道:“你对自己这股狠劲不妨使在我身上。”
一句话逗得她更红温了。
“乔景煦之所以狗急跳墙,是我让他吃了闷亏,丢了公司大半股份的缘故。”沈颐舟蹭着她发烫的掌心,目光灼灼地留意她的反应:“他的能力有限,不足为惧。”
林岚抬眼扫了他一眼,意义不明地“嗯”了一声。
“乖乖等我,”指腹缱绻地划过她的眼尾,他起身,话里有话:“很快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