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金花闹这一大场,孟家村乡邻也大致明白个来龙去脉。
眼前这位叫琥珀的小哥儿,根本不是孟知彰的表弟,而是他未过门的夫郎。不知为何眼下还没成亲呢,就自己跑到夫家,还住下来。
虽是定了亲也下过聘,到底没完婚,孟氏族人大多了解孟知彰品性,也相信他的为人。但这事似乎不那么合乎礼法。娘家这次带族人上门来讨人,某种程度上好像也说得过去。
孟氏族人虽反感刘金花的作派,对这位族长家次子的处事行动也不甚看得惯,确实也有一些人认为娘家今日将人带走并非全是无理取闹。只是不该拜高踩低悔婚再许别家,更不该带这些悍匪一样的莽汉来抢人。
庄氏族人跟来的十几人,一则看在庄皓仁族长家的面子,二则觉得庄聿白这孩子着实可怜,来看看是不是真的死里逃生了。当然他们也不知道此行还带了打手,更不知刘金花脚踩两只船,退婚再议亲。
孟知彰先是将刘金花带来打手悉数拿下,又将律法搬出来,若刘金花今日退亲便会将人一举送官。刘金花无计可施,便准备从长计议,先走为是。
哪知孟知彰却将众人拦下来。
全场人,认识的不认识的,都已见识过孟知彰的手段。年纪不大,却有超乎常人的矜持稳重,是文雅书生却又有赳赳武将的杀伐果决。
不论在黑白两道逞凶的悍匪,还是刘金花和兴二这等市井中撒泼耍混的无赖,在孟知彰看来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治得服服帖帖,毫无伎俩可施。
孟氏祠堂内,当着孟氏祖宗的面,当着自己恩师的面,当着孟庄双方族人的面,当着乡邻亲友的面,孟知彰巍然挺立于当庭,浩然凛凛。
他说出庄氏全族为免水灾而祭河之事。
他说出祭河仪式上,愚昧族人听信巫觋之言,将无辜少年当众献祭之事。
他说出献祭少年满心欢喜期待的婚礼,不过是一场处心积虑的杀人祭礼。
他说出少年死里逃生来至孟家村,制作金玉满堂,研制兰花炭,供自己读书赴试,帮扶有所需之乡邻,更将农田亟需堆肥术倾囊授与孟氏族人……
他说出孟氏族人将少年视作福星、贵客。
他说出少年继母或许是贪图几两银子而退亲再许,或许有其他更见不得人的阴谋……
听罢,全场哗然。
“闻所未闻,朗朗乾坤竟然有将人生祭的!”
“他可是我们孟家村的‘贵客’!若之前被他们害死……”
“这么好一个孩子,你们把他扔河里淹死?真是瞎了眼,黑了心!”
众乡邻将庄家之人团团围住,有性子急的已要挥拳过来。刘金花早挨了几拳,蹲在地上抱头尖叫。
孟知彰挥手制止乡邻的愤怒,此时用暴力解决不了问题。
他将少年带至身边,带至众人面前。
当着孟氏祖宗的面,当着自己恩师的面,当着孟庄双方族人的面,当着乡邻亲友的面,高声说出那句:“这位便是庄聿白,我孟知彰的——结发夫郎。”
游刃有余,又像蓄谋已久。
庄聿白从未想过会以这样的身份,当众站在孟知彰身边。
可他没有别的选择。
人群中直直聚焦过来的目光,并不全是善意和祝福。
未婚同居,虽有婚约算不上私奔,但在古代也并不是什么光彩之事。人群中的不和谐目光,让庄聿白的神情闪过那么一丝不自然。
这丝不自然恰好落入孟知彰眸底。他朝庄聿白又迈近半步,健硕的影子倾斜下来,竟将庄聿白稳稳围罩住。
“上天护佑我家夫郎,将他送至我孟知彰家中。他温和善良,此前被心歹之人百般凌辱,今既进了我孟家之门,我孟知彰只要还有一口气,就决不允许旁人再动他一根汗毛!”
一番话掷地有声。庄聿白心中暖意汹涌,长这么大,似乎还从未有人当众这般维护过自己。身边的身影更加坚实巍峨。
孟知彰侧侧身,对上看向自己的视线,温和点点头,意思是放心,他必将护他周全,也定能护他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