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二给旁边小厮使了个眼色,那小厮上前一步:“你们俩谁是管事的?金球玉片各一百包,初一备齐,听清楚了吗?”
“你谁啊?”庄聿白从凳子上站起来,扇子指指来人, “一百包?抱歉!生意兴隆,订单已排到端午。诸位五月下旬再来吧!”
庄聿白说完又往孟知彰身边躲了躲。
孟知彰手中切坯片的刀半刻未停,气息平稳,节奏如常。随着冷厉刀锋一下下起落,一片片淡粉色坯片在修长有力的手中应声而倒。庄聿白只觉眼前人自有一种“胸有惊雷而面如平湖”的大将之姿。
兴二似乎就在等庄聿白说不:“敢跟你兴二爷叫板,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你们要干什么?光天化日私闯民宅!”庄聿白看着对方架势不妙,躲是躲不过,打似乎又打不赢,他忽然想起刚来那天晚上,孟知彰拿律法压制他,直了直腰板,凛然高声道:
“《大恒刑统》卷十八,无故入人家者,笞四十。主人登时杀者,勿论……卷十九,持杖行劫,不问有赃无赃,并处死!”
不过这一招对眼前几人并不奏效。
“什么死啊活啊的,念什么咒!”
“吓疯魔了吧!闭嘴!”
几个小厮哪会听他在这咬文嚼字,个个气势汹汹。
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庄聿白也发现了自己的却敌之策根本威慑不到敌人。似乎他再不闭嘴,那几人手中挥来挥去的棍子立马就要挥过来了。
庄聿白忙扯扯孟知彰衣袖:“孟兄,你说句话呀!”
最后一片坯片在手边倒下,孟知彰用纱布将所有坯片盖上,解下腰间巾帕擦了擦手。
“书架上有本《庄子》,你帮我找出来。”一只温暖的大手覆上庄聿白肩头。
“现在吗?”庄聿白眨眨眼,示意孟知彰看看清眼下的状况。
“现在。”眼神坚定。
“这都什么时候了,看什么书呀……”一语未完,庄聿白就被孟知彰推进房内。
还上了锁。
庄聿白走到窗边……窗户也被从外反锁!
“孟兄!孟……”庄聿白摸不着头脑,难道是想跟这群人血拼?对方四五个人,还都手持凶器,他一个书生,虽说长得壮实些,虎落平原难免被犬欺啊。
不行!去喊人。前门走不通,就走后门。庄聿白搬个凳子轻车熟路去了北窗。他上次翻窗还是因为把牛大有误认成强盗。
院内喊打声一片,碰撞声一片,哎呦声一片……
庄聿白听得心中一颤一颤,他没见过人打架,更没见过打群架的。他一时分辨不出哪声是孟知彰发出的,甚至觉得每一棒都砸在了孟知彰身上……
好疼!
大家相识一场,还是彼此最好的兄弟,至少庄聿白这样认为。自己怎么忍心看着好兄弟受苦。
“孟兄你坚持坚持,我找人救你。”
庄聿白提衣撩裾上了凳子,口中心中一直念佛,把认识的神仙菩萨都求了一遍。希望挨在他孟兄身上的每一棒都能反弹给那群歹人。
“哐啷”,窗户拉开一扇,窗外的新鲜空气猛地灌进来,呛得庄聿白咳嗽两声。
他踩着椅子奋力往外爬,半跪在坚硬的窗台,粗粝的窗框硌得他膝盖疼。他哪里顾得上这些,他一心要救他家孟兄。
庄聿白把身子探出去半截,正欲往外跳,“吱嘎”身后房门开了。
孟知彰好整以暇站在门口,风轻云淡看过来。微风轻振衣衫,勾勒出细腰长腿。光从外面照射进来,他就站在那光中,目光温暖又坚定。
庄聿白被一只干燥温暖坚定的手扶下窗台,走出房门时,只见小厮们在墙角跪了一排,呲牙咧嘴地又揉胳膊又按腿。他们见孟知彰过来,下意识捂着伤处往后躲,眼神带着恐惧。
方才嚣张跋扈的兴二,脸上也挂了彩,像只熟透的大虾,弓腰缩头红着脸,被一人骂得正凶。